第五十三章 废墟上的抉择
兽潮远去的轰鸣声尚未完全从耳中消散，幸存下来的人们已不得不面对惨烈的现实。黎明的微光下，营地仿佛被巨人的手掌狠狠碾过，一片狼藉。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硝烟味和巨兽留下的腥膻气息。倒塌的栅栏、破碎的工事、深陷的爪印、散落的武器和尸体…构成了一幅末日般的图景。
哭泣声、呻吟声、以及呼唤寻找亲人的声音此起彼伏，撕扯着每个人的神经。妇女和孩子们从藏身的洞穴中走出，看到眼前的景象，许多人当场瘫软在地，失声痛哭。
清点结果很快出来，每一个数字都沉重得让人窒息：战士战死三十余人，重伤失去战斗力的超过二十人，轻伤者几乎人人带伤。平民（主要是来不及完全撤离的辅助人员）也出现了十余人伤亡。物资损失更是无法估量，尤其是本就紧缺的食物，在混乱中又被破坏和污染了许多。
部落的人口和战斗力，经此一役，几乎折损近半。可谓惨胜如败。
阳歌看着伤亡名单，拳头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他却浑然不觉。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张熟悉的面孔，一段并肩作战的记忆。
“厚葬所有牺牲者，无论部落出身。”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尽全力救治每一个伤员，不要放弃任何希望。”
幸存的人们强忍悲痛，开始投入到繁重的善后工作中。收殓遗体、救治伤员、清理废墟、扑灭余火…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然而，就在这百废待兴、人心惶惶之际，一个更加尖锐的问题摆在了面前——那些被俘的、以及之前投靠的流民，该如何处置？
联军覆灭后，部落战士在清理战场时，抓获了十几名侥幸未死、受伤被遗弃的鱼牙和鳄部落战士。同时，之前收编的流民中，也有人在战斗中表现摇摆，甚至有人试图趁乱抢夺物资或逃跑。
如何处理这些人？部落内部立刻出现了巨大的分歧。
以獠为首的强硬派主张：“这些水族杂碎，一个都不能留！全部杀掉祭奠死去的兄弟！还有那些三心二意的流民，也该赶走或者严惩！”
而另一些较为温和的老人和妇女则觉得：“他们已经没有威胁了，杀掉俘虏有违守护之灵的仁慈。流民也是没办法，或许可以再给一次机会。”
争论异常激烈，情绪激动，几乎要再次引发内斗。
阳歌疲惫地揉着眉心。他知道，这个决定至关重要，将直接影响部落未来的风气和凝聚力。
他走到了那群被俘的水族战士面前。他们大多带伤，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仇恨和绝望。也有一部分人眼神麻木，似乎已经接受了命运。
他又看向那些被集中看管起来的、有不良记录的流民，他们则大多低着头，不敢对视。
阳歌沉默了很久，然后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杀了他们，很容易。但除了发泄仇恨，能让死去的族人复活吗？能让我们变得更强大吗？”
他目光扫过激动的人群：“我们现在最需要的，不是仇恨，是活下去的力量！是人手来清理废墟，是人手来照顾伤员，是人手来重建家园！”
他指向那些俘虏：“他们，熟悉水性，精通造船和捕鱼。我们紧邻大河，这些技能至关重要。”他又指向那些流民：“他们，有力气，需要食物和归属。我们现在缺的，正是力气。”
“但是！”阳歌的语气骤然变得极其严厉，“活命，是有代价的！所有俘虏和有过错者，必须用劳动和忠诚来赎罪！他们会受到最严格的看管，从事最艰苦的劳动，获得最低的食物配给。他们的表现，将决定他们未来的命运！任何敢有异动者，格杀勿论！”
“而对于所有忠诚于部落、共同历经生死的族人，”他看向原部落成员和那些表现良好的流民，“你们将是重建的核心！你们将获得应有的尊重和配给！”
“这不是仁慈，这是生存的智慧！”阳歌最后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要的不是一时的痛快，而是部落的长久存续！谁同意，谁反对？”
他的决定，既展现了实用主义，又强调了原则和底线，暂时压下了内部的纷争。人们开始意识到，在巨大的生存压力面前，整合一切力量才是明智之举。
于是，俘虏们被戴上了简陋的木枷，在严密看守下，开始了清理废墟、修复工事的苦役。而有问题的流民也被编入劳役队，戴罪立功。
部落如同一只受伤的巨兽，在舔舐伤口的同时，开始艰难地重塑筋骨。而阳歌的权威，也在这一次次艰难的抉择中，变得更加稳固。
然而，就在部落忙于处理内部事务时，外出侦查的斥候带回来了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他们在东南方向，发现了小股溃散的水族战士活动的迹象，并且…似乎有别的部落的人，在远远地窥视这片刚刚经历浩劫的土地…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新的威胁，似乎正在萌芽。
（第五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