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就合体,大道初成。体内奔涌的浩瀚伟力与洞悉法则的清明心神,足以让任何修士心潮澎湃,恨不能立刻出关,一试锋芒,印证这睥睨星海的崭新境界。
然而,赵小白并未选择立刻离开。
万丈高楼平地起,根基最为重要。这合体之境,乃是修行路上承前启后的关键一步,是真正迈向长生不朽、执掌自身命运的起点。三元归一虽成,但初成的法体如同刚刚淬炼出炉的神兵,锋芒毕露却失之圆融;对法则的掌控虽远超以往,却如孩童骤然获得神力,尚需熟悉与磨合,方能如臂使指,不泄分毫,不增冗余。
此刻离去,固然风光,但若根基未稳,留下丝毫瑕疵,于未来大道之上,便是难以弥补的隐患,甚至可能成为冲击更高境界时的心魔与阻碍。
赵小白深谙此理。他于虚空之中,再次盘膝坐下,五心向天,姿态古朴自然,与周遭破碎的混沌景象形成一种奇异的和谐。他双目微阖,并非沉睡,而是将全部的心神意念,沉入体内那方新生的、浩瀚无边的“内宇宙”之中。
首先感知的,是法体。
这具由元神、旧日肉身、磅礴法力在万法劫中熔炼为一,再经寂灭神光淬炼、造化清气滋养而成的合体法身,其玄奥之处,远超他最初的理解。神识如最精密的刻刀,细细扫描过每一寸“肌肤”,每一段“骨骼”,乃至那构成法体最本源的、无数微小若尘埃的法则符文。
他“看”到,这些符文并非静止,而是在永不停歇地生灭、流转、重组。生命法则的青色符文与毁灭法则的暗色符文并非泾渭分明,而是相互缠绕,彼此转化,形成一种动态的平衡,构成了他法体存在的基石。空间法则的银色丝线穿梭其间,稳定着内在的结构,延展着内在的维度。甚至还有一丝微不可查、得自星辰本源果的时间韵律,如涓涓细流,影响着这些符文生灭流转的速度,使得整个法体处于一种奇妙的“活性”状态。
这不再是简单的血肉之躯,而是一座行走的、活着的法则熔炉,一道自成体系的天地规则!
他尝试着微微握拳,并非动用力量,只是感受法体本身的存在。拳头握紧的瞬间,指缝间便有细碎的电光滋生,那是力量凝聚到极致,引动微观层面法则摩擦的自然现象。皮肤之下,隐隐有青红二色光华如龙蛇游走,那是生灭道则在血脉(如果还存在类似概念的话)中奔涌的显化。
“坚固,柔韧,生机无限,又蕴含终极的毁灭……”赵小白心中明悟,“寻常通天灵宝,恐怕已难伤这法体分毫。而法体受损,只要本源不灭,凭借这磅礴生机与造化之意,恢复起来恐怕也远超想象。”
接着,他将心神投向对力量的掌控。
炼虚期时,调动天地灵气,施展神通法术,仍需以自身法力为引,以神念为桥,有一个明确的“施法”过程。但此刻,他心念微动,想着“要有光”。
霎时间,并未见他运转任何功法,也未曾引动外界丝毫灵气,在他身前尺许之处,一点柔和而纯粹的光芒便自然诞生,如同黑夜中的第一颗星辰,稳定地散发着光辉。这光,并非法术幻化,而是他自身法体蕴含的法则,直接干涉现实,无中生有所显化。
他再动一念,“此地当有风”。
无声无息间,一缕清风自他身周盘旋而起,卷动起虚空中残存的些许能量尘埃。这风,带着他自身的意志,灵动而驯服。
他并未停止,意念如同涟漪般扩散开去。
“嗡——”
方圆万里之内,那原本狂暴混乱的混沌气流,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抚平,变得温顺而有序,开始沿着某种玄奥的轨迹缓缓流动。那些破碎的、色彩斑斓的法则碎片,如同受到了君王的召唤,纷纷震颤、嗡鸣,散发出臣服而又亲近的意念。空间结构变得更加稳定,时间流速也似乎被抚平了褶皱,趋于平缓。
一念动,而万里法则相随!
这不是强行掠夺和驱使,而是一种更高层面的“共鸣”与“协调”。他自身便是法则的聚合体,他的意志,便是这片区域内法则运转的方向。在这方圆万里之内,他仿佛就是创世的神只,言出法随,莫敢不从。
当然,赵小白清楚,这只是初入合体的表象,是力量骤然提升后还未能完全内敛的征兆,也是这片区域刚经历万法劫,法则本就活跃且与他气息相连的结果。真正的稳固,在于将这种“外显”的掌控力,彻底化为“内蕴”的本能。
他开始有意识地收敛。
那点光芒悄然熄灭,那缕清风缓缓平息。万里之内躁动的法则重新归于平静,但那种与他之间的隐秘联系却并未断绝,只是从显性的服从,变成了隐性的共鸣。
他将外放的心神意念一丝丝收回,如同百川归海,全部凝聚于法体之内。原本因法则共鸣而自然散发的微弱道韵,也被他强行压制,使得他看上去越发平凡普通,就像一块沉寂在河底亿万年的鹅卵石,不见丝毫光华。
内里,却在发生着更加深刻的变化。
他以《药神典》合体篇的无上法门为总纲,以自身感悟的“造化之道”为核心,引导着体内浩瀚如星海的力量进行着周天运转。这一次的运转,并非简单的积累法力,而是在不断地微调、优化着法体内部无数法则符文的组合与结构,使得生命与毁灭的平衡更加稳固,使得空间与时间的融入更加自然,使得力量在体内的流转更加高效、圆融,毫无滞碍。
丹田位置,那尊造化炉也参与其中。它微微旋转,垂落下丝丝缕缕比之前更加凝练的造化清气,融入他的法体本源,仿佛一位最顶级的工匠,在进行着最后的抛光与润色,使得他的法体朝着“完美无瑕”的境界不断靠近。
在这个过程中,他对自身力量的掌控,开始从“有意为之”向着“无意而动”蜕变。无需刻意去想,举手投足间,力量便能自发地达到最优化输出,不多一分,不少一毫。对周遭法则的感应与影响,也变得更加细腻入微,不再是大范围的引动,而是可以精确到只影响某一缕特定的气流,某一块微小的碎片。
时间,在这深度入定中失去了意义。
或许是一瞬,或许是百年。
当赵小白再次睁开双眼时,他的眼眸已彻底恢复了平凡,深邃依旧,却不再有惊心动魄的异象显化。周身气息完全内敛,站在那里,仿佛与这片混沌虚空彻底融为一体,不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