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神界,造化殿前。
赵小白踏足这片被阵法守护的上古药园时,即便早有心理准备,呼吸也不由得一滞。
放眼望去,灵雾氤氲成实质的丝带,缭绕在阡陌之间。泥土并非凡土,竟是闪烁着五色光点的“五行灵壤”。一畦畦、一垄垄,划分得井井有条,其间生长的,无不是在外界早已绝迹,或只存在于古籍传说中的圣药。
有叶片如冰晶雕琢、脉络中流淌着湛蓝光华的“玄冰仙兰”;有扎根于赤红岩石、花冠如跳跃火焰的“赤炎龙涎草”;有藤蔓缠绕着枯荣并存的古木,一半枝叶繁茂翠绿欲滴,一半枯萎焦黄却暗含生机的“生死轮回藤”……每一株都散发着磅礴的生命精气与独特的法则波动,药龄动辄以万载计算。
空气中弥漫着复合型的异香,深吸一口,不仅体内灵力活泼雀跃,连神识都仿佛被洗涤过一般,清明了几分。这里的灵气浓郁到几乎化为液态,灵雨时降时歇,滋养着万物。
“不愧是上古药神宗的核心药园!”赵小白心中震撼,目光扫过,瞬间就辨认出了七八种对他目前修为大有裨益,甚至对化神期都效用非凡的顶级灵药。“若能在此地修行,一日恐怕堪比外界一年!”
他强压下心头的激动,谨记药尘的告诫,神识如同最精密的丝网,小心翼翼地向四周蔓延,探查着可能的禁制与危险。药园的守护阵法已被药尘传授的秘法暂时安抚,但如此宝地,岂会没有生灵守护?
果然,当他靠近一株最为引人注目的、通体如玉、顶端结着一颗七彩氤氲果实的“七霞莲”时,异变陡生。
“窸窸窣窣——”
周围的古木林间,传来密集而轻灵的穿梭之声。一道道绿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粗壮的树干后、茂密的树冠中显现。
那是一群猿猴类生物,约有三四十头之多。它们体型高大,直立起来近乎成人高度,通体覆盖着并非毛发,而是如同翡翠般晶莹剔透的叶状鳞甲,流转着柔和的生命光华。它们的眼睛是清澈的琥珀色,充满了灵性与好奇,手臂修长,指尖锋利却带着自然的木纹。
“木灵妖猿!”赵小白心中一凛,认出了这种奇特种族。据《万灵图录》记载,此兽乃木之精气蕴养天地灵根而生,非妖非精,天性亲近自然,灵力磅礴,尤其在这等木灵气充沛之地,实力更是倍增。观其气息,其中最弱的也堪比元婴初期,为首的那头体型格外魁梧、额间有一道金色叶纹的妖猿,散发的威压赫然达到了元婴巅峰,甚至隐隐触摸到化神的门槛。
它们没有立刻发动攻击,而是成群结队地围了上来,将赵小白困在中心。它们歪着头,琥珀色的眼眸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鸣,像是在交流,又像是在警告。它们的眼神中并无寻常妖兽的暴戾与嗜血,反而透着一种纯净的警惕,仿佛在守护着自己最珍视的家园。
赵小白瞬间明了。这群木灵妖猿,便是这上古药园的自然守护者。它们性情温和,不喜争斗,但领地意识极强,尤其对于这片它们赖以生存的药园,视若性命。自己这个“外人”的闯入,无疑触犯了它们的底线。
他不欲杀戮。一来,这些木灵妖猿秉天地灵气而生,杀之不祥,有伤天和;二来,在此地与之死斗,必然波及药园,毁坏这些来之不易的圣药,得不偿失;三来,他隐隐感觉到,这片药园乃至整个药神界,似乎都与这些自然之灵有着某种共生关系,贸然斩杀,恐引来不测。
心念电转间,赵小白已有了决断——以周旋为主,寻机脱身。
就在这时,那头额生金纹的妖猿王,似乎确认了赵小白的入侵者身份,它仰头发出一声清越的长啸,声音如同古木拔节,带着一股奇特的震荡之力。
“呜——”
霎时间,所有木灵妖猿动了!它们并未一拥而上进行肉搏,而是齐齐挥动起修长的手臂。
咻!咻!咻!
破空之声不绝于耳。无数道碧绿色的灵光从它们手中射出,并非简单的木刺,而是一片片边缘锋锐无比的灵气树叶,一道道缠绕束缚的青翠藤蔓虚影,甚至还有几头强大的妖猿,双手按地,催动赵小白脚下的灵草疯狂生长,化作坚韧的草绳,缠向他的脚踝!
攻击来自四面八方,蕴含着精纯的木系法则之力,不仅锋锐坚韧,更带着一股强大的禁锢与汲取之力,仿佛要将他一身灵力都化作滋养药园的养料。
“来得好!”赵小白低喝一声,身形晃动间,已然施展出得自《药神典》的精妙身法——【星流遁影】。只见他的身影变得模糊不清,如同流淌的星河,在漫天碧光中穿梭闪烁。那些锋锐的树叶往往间不容发地擦着他的衣角掠过,缠绕的藤蔓总是慢上一拍,只能捆住他留下的残影。
他并未祭出乾坤丹剑,而是双手结印,体内元婴掐动法诀,丹田中那融合了丹火与一丝冰系法则的本命源火微微跳动。
“惑神丹雾,散!”
他屈指一弹,数颗龙眼大小、颜色各异的丹丸射向不同方向,在半空中砰然炸开,却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力,而是化作大片大片五彩斑斓的浓郁雾气,迅速弥漫开来。
这并非杀伐之丹,而是他结合自身丹道,特意研制的迷惑类丹药——【五色迷神丹】。雾气不仅能够遮蔽视线,更能干扰神识探查,其中蕴含的独特药力,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生灵的心神,使其产生短暂的恍惚、幻视或幻听。
果然,丹雾一起,木灵妖猿们的攻势顿时一乱。它们的视线和神识感知受到极大阻碍,射出的灵光树叶失去了准头,相互碰撞消散;催动的藤蔓也在雾气中胡乱挥舞。一些心志稍弱的妖猿,眼神开始出现迷离,动作也变得迟缓,仿佛陷入了某种美好的幻境之中。
然而,那妖猿王却非同一般。它额间的金纹亮起,散发出一圈澄澈的金色光晕,竟将周围的丹雾微微驱散,保持着神志的清明。它愤怒地捶打了一下胸膛,发出沉闷如鼓的声响,口中发出更加急促尖锐的啸声,似乎在唤醒同伴,并指挥它们依据气味和声音继续攻击。
赵小白在迷雾中如鱼得水,他的神识远比这些妖猿强大,虽也受到干扰,但足以辨明方向与敌我。他并不与任何一头妖猿纠缠,身形如同鬼魅,时而踏足摇曳的草尖,时而点过横生的枝桠,总能在合围形成前找到缝隙穿梭出去。
偶尔有妖猿冲破迷雾,逼近身前,赵小白或并指如剑,点出一道凝练的丹火,逼退对方;或袖袍一挥,甩出几颗能释放强烈刺激性气味的“臭藓丹”,熏得那妖猿涕泪横流,慌忙后退;又或是施展冰系感悟,在脚下瞬间凝结出一小片光滑的冰面,让扑来的妖猿滑倒。
他且战且走,目标明确,就是向着药园的另一端出口移动。沿途,他目光扫过那些珍贵的圣药,心中虽有不舍,却并未停下采摘。他深知,一旦动手采摘,必然彻底激怒这群守护兽,届时恐怕就不死不休了。药尘也暗中传音:“小子,忍住!贪多嚼不烂,已获数株,见好就收,莫要因小失大!”
妖猿王见久久拿不下这个滑溜的入侵者,反而被对方古怪的丹药和身法弄得灰头土脸,族群也有些混乱,不由勃然大怒。它猛地吸一口气,周身翡翠般的叶甲发出嗡鸣,庞大的木灵气疯狂汇聚。
下一刻,它双掌猛地向前推出!
“轰!”
一道水桶粗细、凝练无比的翠绿光柱,如同蛮荒古木的撞击,撕裂了层层丹雾,锁定了赵小白的气息,悍然轰至!光柱所过之处,空间都微微扭曲,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磅礴生机,但这生机过于浓烈,反而化为了最致命的攻击。
赵小白面色一凝,感受到这一击蕴含的力量已远超元婴范畴。他不敢硬接,身形急退的同时,双手在胸前划圆,冰火两种截然不同的灵力瞬间交融,在身前布下了一面红蓝交织、不断旋转的【冰火太极图】。
轰隆!
翠绿光柱狠狠撞在太极图上!剧烈的能量冲击波呈环形扩散,将周围的丹雾彻底冲散,连地面都被刮掉厚厚一层灵土。冰火太极图疯狂旋转,不断消磨着光柱的能量,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光芒迅速黯淡。
坚持了约莫三息,太极图终究难以完全抵挡这含怒一击,轰然破碎。残余的绿光冲击在赵小白交叉格挡的双臂上。
“嘭!”
赵小白身形剧震,借力向后飘飞数十丈,体内气血一阵翻涌,手臂阵阵发麻。“好家伙,在这药园加持下,这妖猿王的力量几乎堪比化神了!”
他心知不能再恋战。趁着被击退,与妖猿群拉开距离,以及丹雾尚未完全消散的间隙,他毫不犹豫地施展出遁法。
“木遁·灵影随行!”
他周身青光一闪,身体仿佛融入了周围浓郁的木灵气中,化作一道淡薄的青影,速度陡然激增,贴着药园中的灵植,如同清风拂过,向着出口方向急速遁去。
妖猿王见状,厉啸连连,带领族群紧追不舍。但它们虽在木遁上有天赋,却不及赵小白这般精妙的人族遁术,加之被丹药影响,距离被越拉越远。
眼看赵小白的身影就要消失在药园尽头的一片光幕之中,妖猿王不甘地停下脚步,发出一声混合着愤怒与无奈的咆哮。它知道,一旦闯入者离开药园范围,按照古老的规则,它们便不能再追击。
最终,赵小白所化的青影成功投入光幕,消失不见。
药园内,渐渐恢复了平静。木灵妖猿们聚集在妖猿王身边,发出低低的呜咽声,似乎在为未能守护好药园而感到沮丧。妖猿王琥珀色的眼眸望着赵小白消失的方向,警惕未消,却也没有再追。
它低头,用鼻子嗅了嗅地上残留的丹药气息,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个入侵者,似乎和以前那些充满贪婪与毁灭气息的家伙……不太一样。
……
穿过光幕,赵小白重新显出身形,已然位于药园之外的一片安全区域。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检查自身,只是灵力消耗颇大,并无严重伤势。
回想方才与木灵妖猿群的周旋,他心中并无多少后怕,反而若有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