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平线上,凯旋的王师如同黑色的潮水,伴随着震天的鼓号与雷鸣般的马蹄声,滚滚而来。
阳光照射在如林的枪戟和明亮的盔甲上,反射出令人不敢直视的凛冽寒光。那杆最高最显眼的明黄色龙旗,在风中傲然招展,宣示着至高无上的皇权与无与伦比的胜利。
队伍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最前方骑士们饱经风霜却坚毅的面容,能感受到那股从战场带来的、混杂着血腥与尘土气息的肃杀之气。
文武百官、宗室亲贵、无数百姓,皆屏息凝神,目光崇敬地聚焦于那支队伍最核心、最耀眼的存在——御驾亲征、平定叛乱、载誉而归的大魏天子,宇文烬。
他骑在一匹神骏异常的乌骓马上,身披玄色重甲,甲胄上沾染着尚未完全擦拭干净的战火痕迹与暗沉色泽,肩上的蟠龙斗篷随风激荡,更添几分沙场悍将的彪悍之气。
数月征战,在他英俊却冷硬的脸上刻下了更深的轮廓,下颌线条绷紧,薄唇紧抿,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如同鹰隼般锐利,扫视着前方迎接的浩荡人群,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胜利者的疲惫。
【哇塞……】
【老板这造型……】
【战损版暴君,】
【杀伤力更大了啊!】
【这气场,】
【隔着老远都感觉压力山大!】
【不过,】
【能全须全尾地回来,】
【真是太好了!】
【看起来没缺胳膊少腿,】
【脸上也没多道疤,】
【我的平安符是不是起了点作用?】
【还是他本身武力值爆表?】
【不管了,】
【人没事就行!】
林潇潇站在迎接队伍的最前方,珠帘后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个身影。她能感觉到身边大儿子宇文景珩的小手微微出汗,紧紧攥着她。她轻轻回握了一下,示意他镇定。
大军在距离迎接队伍百步之遥处缓缓停下。动作整齐划一,令行禁止,展现出极高的军事素养。只有最核心的将领和御前侍卫簇拥着宇文烬,继续策马向前,直至十里长亭前。
礼乐声适时响起,庄重而恢宏。以沈墨言为首的文武百官齐齐跪倒在地,山呼海啸般的“恭迎陛下凯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声响彻云霄。百姓们也纷纷跪倒,欢呼声此起彼伏。
在这万众瞩目、仪式感达到顶点的时刻,宇文烬利落地一抬手,止住了乐声和欢呼。他翻身下马,动作矫健,带着久经沙场的利落,但细微处仍能看出一丝长途奔波的风尘仆仆。玄甲沉重,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按照礼制,他此刻应先接受太子(或代表皇室的皇子)的奉觞,然后对百官训话,宣告胜利。
然而,宇文烬的目光,却越过了跪满一地的臣工,越过了捧着酒觞、努力做出稳重模样的大皇子宇文景珩,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去看乳母怀中好奇张望的二公主和懵懂的三皇子。他的视线,如同有了自主意识一般,精准无误地,直直地,穿透那微微晃动的珠帘,牢牢锁定了珠帘之后,那个身着繁复祎衣、头戴凤冠、身姿挺拔地站立着的女子——林潇潇。
他的皇后。
他离开数月,将偌大京城、整个朝堂后宫都托付给的监国皇后。
四目相对。
隔着百官,隔着仪仗,隔着数月分离的时光与千里之遥的距离。他的目光深邃,复杂,带着审视,带着探究,更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几乎要破冰而出的急切。
林潇潇的心跳,在他目光锁定过来的瞬间,漏跳了一拍。她能清晰地看到他那双黑眸中映出的自己的影子,以及那眼底深处不易察觉的血丝和疲惫。
【他……】
【在看我了。】
【第一眼就在找我?】
【这不合规矩吧……】
【不是应该先看儿子,】
【或者先跟大臣们说话吗?】
【这么多人看着呢……】
【老板你这眼神……】
【有点吓人啊。】
【不会是觉得我这几个月监国没干好,】
【要找我算账吧?!】
【不能啊,】
【我自认为还是挺兢兢业业的……】
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微微垂眸,避开他那过于直接、几乎能穿透人心的注视,按照礼仪,准备屈膝行礼。
但宇文烬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他甚至没有去接大皇子颤巍巍举起的酒觞,也没有对山呼万岁的臣民说一句“平身”。他就那样,在无数道或惊讶、或了然、或疑惑的目光注视下,迈开了脚步。无视了所有的礼仪规制,一步步,坚定而迅速地,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玄甲随着他的步伐发出轻微而有节奏的铿锵之声,在这突然变得异常安静的场合里,显得格外清晰。他走过跪伏的百官身边,带起一阵细微的骚动和压抑的抽气声。
他的目标,明确得不容错辨。
只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