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骷髅一下子定那儿了,跟被人按了暂停键似的。歪着的骨头脑袋对着凌尘,空洞洞的眼窝里啥也没有,可凌尘就是觉得…那玩意儿在“看”他。不是之前那种死气沉沉的锁定,更像是一种…懵了?好像闻到了啥熟悉又想不起来的味儿。
连咬着它膝盖不撒嘴的紫兽都感觉出不对了,松开嘴,嗖地窜回凌尘脚边,喉咙里发出困惑的呜呜声。
凌尘自己也懵着,大气不敢出,手里那根快散架的枯枝还保持着要砸下去的姿势。背后伤口突突地跳着疼,提醒他这不是在做梦。
这骨头架子…搞什么鬼?
就在这诡异的僵持时刻,他身后躺着的阿星又无意识地抽动了一下,眉心那黑星记一闪而逝,又是一丝极其微弱的怨气泄露出来——那是她母亲留在血泪里的力量,冰冷,死寂,却又带着某种无法磨灭的印记。
就这么一丝气息…
那骷髅空荡荡的胸腔里,突然发出一种极其轻微、像是破风箱最后一点抽气似的“嗬…”声。
它那扬着的、拖着锈矛的胳膊,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放了下来。
锈迹斑斑的铁矛“哐当”一声掉在厚厚的腐叶上,没多大动静,却在这死寂的林子里格外刺耳。
它不再试图攻击,也不再执着地要绕过凌尘去够阿星。它就那么僵立着,歪着头,空洞的眼窝“凝视”着凌尘的方向——或者说,是凝视着凌尘身后阿星散发出的那丝微弱气息。
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凌尘被自己脑子里冒出来的这个词吓了一跳。一具破烂骷髅,悲伤个屁?
可那股子感觉就是挥之不去。这玩意儿周围那股子死硬凶戾的气息好像淡了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沉、更闷的…茫然和…死寂。对,就是死寂,不是物理上的,是一种情绪上的,好像它最后一点支撑的东西也没了。
紫兽似乎也没那么怕了,好奇地探出脑袋,小鼻子对着骷髅的方向嗅了嗅,又疑惑地歪头看凌尘,好像在问:这傻大个咋了?
凌壮着胆子,极其缓慢地,往旁边挪了一小步。
骷髅没反应。眼窝依旧朝着原来的方向。
他又挪了一步,彻底离开了骷髅和昏迷阿星之间的直线。
骷髅还是没动。仿佛它的“目标”突然消失了,或者…失去了意义。
凌尘心跳得厉害,一个荒谬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这骷髅,刚才不会是…在“保护”阿星吧?因为它从阿星泄露的气息里,感应到了某种它熟悉、甚至愿意服从的东西?比如…它生前效忠的对象?那位星灵王族女子,阿星的母亲?
所以它才执着地走向昏迷的阿星,不是因为要攻击,而是某种残存的本能,驱使着它要靠近、要守护?
而自己刚才拦着它,反而被当成了障碍?
那现在呢?现在它这又是咋了?因为那气息太微弱,太混杂,让它迷惑了?还是因为它意识到,它要守护的,早已经不在了?
凌尘看着那具彻底陷入停滞、仿佛失去所有动力的破烂骷髅,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这鬼地方,连骨头架子都透着股邪门和悲凉。
他不敢完全放松警惕,谁知道这玩意儿会不会又突然发疯。他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慢慢退回到阿星身边,捡起那根枯枝横在身前,死死盯着骷髅。
时间一点点过去。
骷髅就那么站着,像一尊腐朽的雕塑。林子里又恢复了那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凌尘的体力快撑到极限了,失血和疲惫一阵阵袭来,让他头晕眼花。他必须尽快处理伤口,带着阿星离开这里。天知道这鬼林子还有没有别的“惊喜”。
他看了一眼那骷髅,似乎真的不动了。
赌一把?
他慢慢弯下腰,试图再次把阿星扶起来。
就在他动作的瞬间——
那骷髅空荡荡的眼窝里,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不是光,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波动。
紧接着,它那灰白色的骨头表面,那些被腐蚀的痕迹,忽然像是活了过来一样,开始极其缓慢地…流淌?
对,就是流淌!像是有什么极细微的、暗沉的东西在骨头里面移动!
凌尘寒毛倒竖,猛地站直身体,握紧了枯枝!
但那骷髅并没有攻击的意思。
它只是抬起了那只还算完好的骨手,极其缓慢地、颤抖地,指向了一个方向——密林深处,一个更加阴暗、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方向。
它的指骨微微颤动着,像是在传递什么信息,又像只是无意识的痉挛。
指了一下之后,它的手臂又无力地垂落下去。骨头表面那诡异的流淌现象也消失了,仿佛刚才只是错觉。
它再次变回那具彻底死寂、毫无生气的破烂骷髅,连最后那点微弱的波动都消散了。
咔哒。
一声轻响,它那条原本就歪斜的坏腿终于支撑不住,膝盖关节彻底碎裂,整个骨架失去平衡,哗啦一下散落在地,变成了一堆真正的枯骨。只有那颗歪斜的颅骨,眼窝依旧朝着刚才它所指的方向。
仿佛用最后一点残存的东西,完成了某种使命。
凌尘站在原地,心脏砰砰狂跳,看着那堆终于不再动弹的骨头,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它刚才…是什么意思?
警告?指引?还是无意识的动作?
那个方向…有什么?
他死死盯着密林深处那片化不开的阴影,只觉得那里仿佛藏着比这骷髅更加古老、更加难以言说的东西。
紫兽也安静下来,蹭了蹭他的裤腿,发出低低的、带着不安的咿唔声。
去,还是不去?
凌尘看着地上昏迷的阿星,又看看自己这一身伤。
他好像…没得选。
这鬼地方,总得找个出路。那骨头架子用最后的方式指了条路,不管是坑还是桥,总比在原地等死强。
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眼神狠了下来。
“妈的…那就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