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关上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像是一声最终的宣判,将他们与外界暂时隔绝。凌尘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长长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全身各处伤口的疼痛便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疼得他龇牙咧嘴。
暂时安全了?他环顾这个整洁得过分、却毫无生气的房间,嘴角扯出一丝苦笑。这地方比荒野更像牢笼,起码在荒野,你知道敌人在哪,死也死个明白。在这里,一切都藏在彬彬有礼的制服和冰冷的金属傀儡后面,让人心里发毛。
阿星在床上昏睡,呼吸稍微平稳了些,但眉心的黑印依旧像个不祥的烙印。紫兽趴在她枕边,小脑袋一点一点,也累得够呛,但耳朵仍机警地竖着。
凌尘挣扎着爬起来,检查了一下房间。门窗紧闭,似乎有某种能量禁制,无法轻易打开。他尝试运转功法,发现这里的灵气虽然比荒野纯净,但吸收起来依旧有种滞涩感,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场过滤过。这星塔,连给人疗伤都带着防备。
他走到窗边,再次望向外面。驿站的灯光在能量罩内氤氲成一片冷白,远处是无边的黑暗,像一张巨兽的嘴。刚才那个一闪而过的黑影,是错觉吗?他死死盯着对面建筑的阴影处,眼睛都不敢眨,但那里再无异动。
也许是太累了,眼花了吧。他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时间一点点过去,驿站死寂得可怕,只有巡逻傀儡规律移动时发出的微弱嗡鸣。这种寂静比荒野的嘈杂更折磨人。凌尘不敢深睡,只能盘膝坐在地上,勉强调息,同时竖着耳朵留意着门外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意识有些模糊的时候,一阵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脚步声在门外走廊响起,停在了他们的房门前。
不是之前那个检测员刻板的步伐,这脚步声更轻,更…小心翼翼。
凌尘瞬间清醒,全身肌肉绷紧,悄无声息地挪到门边,手按在了短刀柄上。
没有敲门声。门外的人似乎也在犹豫。
几息之后,一种极细微的、类似金属片刮擦门锁的声音传来,很轻,很快,若非凌尘神魂远超常人,几乎无法察觉。
有人在试图开门?!不是星塔官方的人!
凌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是敌是友?是冲阿星来的,还是冲他?
就在他准备强行运转所剩无几的力量拼死一搏时,那刮擦声戛然而止。门外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是快速远离。
走了?
凌尘屏息凝神,又等了好一会儿,确认门外再无动静,才缓缓松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这驿站,果然不简单!
他刚放松下来,另一个方向,又传来了清晰而平稳的脚步声,这次直接停在了门口,然后是干脆的敲门声。
“凌尘,是我,云漪。”
云漪?她深夜来访做什么?
凌尘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表情,打开了房门。云漪依旧一身白袍,神情淡漠地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管散发着柔和绿光的药剂和一个装着清水的水囊。
“打扰了。这是有助于恢复的温和药剂,还有清水。”云漪将托盘递过来,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凌尘略显苍白的脸和依旧紧握的拳头,“看来,你也没休息好。”
凌尘接过托盘,道了声谢,侧身让她进来。他注意到,云漪进门时,目光在门锁的位置极快地停留了一瞬。
“驿站虽然安全,但毕竟身处荒野,有些宵小之辈总想钻空子。”云漪走到房间中央,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刚才可有听到什么异常动静?”
凌尘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没有,一直很安静。”他选择隐瞒刚才的刮门事件,想看看云漪的反应。
云漪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似乎能洞穿人心,但最终只是淡淡点头:“没有就好。看来驿站的防御还需要加强。”她走到床边,看了看昏睡的阿星,伸出手指,指尖萦绕着一缕极其纯净的银色光丝,轻轻点向阿星的眉心。
凌尘下意识地想阻止,但强忍住了。
那银光没入阿星眉心,阿星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呼吸也更加平稳。云漪收回手,道:“只是暂时安抚一下她躁动的力量,治标不治本。”
她转过身,看向凌尘:“你的伤势也不轻,早些休息。明日,我会带你们去见驿站的负责人,有些事情需要商议。”她的语气不容置疑。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没有再多言。
房门再次关上。
凌尘看着托盘上的药剂,又看了看沉睡的阿星,心情复杂。云漪刚才的举动,看似关心,却又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掌控感。她真的没察觉到刚才门外的异常吗?还是说……那试探本就在她的意料之中?
他走到窗边,夜色浓重。对面的阴影依旧寂静。
但这一次,他隐约看到,阴影边缘的地面上,似乎掉落了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物件,在塔楼晶球微弱的光芒下,反射出一点金属的幽光。
像是一片……羽毛?黑色的羽毛?
凌尘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驿站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