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陨湖古战场的风来得烈,裹着万年散不去的寒,从湖面碎冰上卷过时,刮在脸上像细冰刃蹭过,带着点刺人的疼。
风里夹的冰碴子不大,却硬得能划开布,打在沉埋的残剑上,“咔嗒咔嗒” 响个不停 ——
有的残剑锈迹厚,冰碴撞上去还会掉点锈末,落在冰面上滚两圈;
有的剑刃还露着银白,冰碴砸上去脆响更清,像当年战死的修士在轻声叹,余音绕着冰湖荡,没半分热闹。
湖面的冰层泛着青灰冷光,厚得能把底下的断剑残刃映得清清楚楚:
有柄剑的剑格雕着云纹,大半被冰裹住,只露个卷边的角,云纹缝里还嵌着星砂;
有的剑刃上留着深褐焦痕,像被星火烧过的木茬,嵌在银白剑身上特别扎眼;
还有的剑柄早朽成了灰,只剩半截剑身,锈得发黑,却还牢牢嵌在冰里,像不肯倒下的老兵,静静守着这片古战场。
陆云许踏在冰层上时,每一步都先让脚尖轻轻点一下冰面 ——
不是怕冰裂,是怕踩乱冰层下的星砂脉络。
淡金魂息顺着指尖往冰里渗,没急着往下钻,是像水渗进冻土似的慢慢漫,刚触到冰下的星力,脚下就 “嗡” 地泛起银蓝星芒。
星芒从落点往外扩,一圈叠着一圈,像涟漪铺满冰面,连周围的冰碴都被映得发亮,有的星芒还会绕着残剑转半圈,像在认这些当年的兵器,那是星力阵留了万年的余韵,在和他的魂息悄悄应和。
他低头往冰层下看,能瞧见纵横交错的沟壑 ——
浅的只比手指宽,深的足有丈宽,沟壑里的星砂聚成细流,顺着沟底弯弯曲曲的,冰面透过来的光一照,像把碎钻串成了线,慢慢往前淌。
凑近冰面能觉出星砂里的温,不是冰层的冷,是藏了万年的星核暖,这正是他要的 ——
星砂里的精纯星力,能把七魄归位后还没理顺的魂息稳住,不让灵海出乱子。
顺着星芒指引走到古战场中央,星陨台先撞进眼里 ——
整块黑色星陨石凿成的台子,表面坑坑洼洼全是风化的痕,边缘缺了好几块,露出里面淡蓝的石芯,摸上去凉得像刚从冰湖里捞出来,石芯缝里还嵌着点细星砂,蹭过指尖能觉出硌。
台面上的星轨符文大多糊了,有的被风沙磨平了棱角,只剩浅淡的印;
有的被冰层冻裂了纹路,裂纹里积着灰,唯独中心那处拳头大的凹槽,还泛着微弱的银蓝微光,光顺着凹槽的纹路轻轻跳,像呼吸似的,一明一暗间,和他掌心的淡金魂息撞出强烈的共鸣 ——
掌心瞬间漫开暖,魂息在指尖绕着圈,急得像要往凹槽里钻。
“七魄虽归位,魂息却还带着寻回时的驳杂,若不借星力阵引导,日后灵海怕是会生紊乱。”
陆云许的声音轻,混着古战场的风,带点自语的沉。
蹲下身时,衣摆蹭过台边的碎石,发出细响,指尖轻轻拂过凹槽边缘的纹路 ——
刚触到星陨石的冷,一股古老的星力就顺着指尖往上传,像电流似的,瞬间让他想起璃姐姐当年说的 “星陨台乃上古星力阵核心,能引星河之力稳魂脉”。
他深吸一口气,把掌心的淡金魂息慢慢往凹槽里送,没敢快,怕惊着里面的星力。
魂息刚碰到凹槽的微光,台面上的符文突然活了 ——
先是一道弧线状的星轨亮起来,银蓝的光顺着纹路爬,像画出来似的;
接着是星轨上的星点,一个接一个闪,比之前的微光亮了数倍;
最后整座台面的符文都醒了,银蓝光顺着符文流,在台面上织成一张完整的星轨网,网眼间飘着细星屑,像把夜空裁了块铺在上面。
“嗡 ——”
低沉的嗡鸣从星陨台深处钻出来,震得台面的碎石都轻轻跳。
下一秒,一道银蓝色的星力光柱从台面中心冲上天,足有丈粗,光柱表面缠着旋转的星屑,密密麻麻像碎钻,看着就像把整片星河都压缩在了里面。
光柱稳稳裹住陆云许,星力没冲进来,反倒顺着他的发丝、衣角慢慢渗 ——
先暖了冻僵的指尖,再顺着胳膊往上爬,把之前被寒风冻得发僵的四肢都裹住,连胸口的闷都散了;
灵海里原本乱晃的七魄魂息,被星力一牵,立刻跟着星轨的节奏慢慢转,淡金的魂息缠上银蓝的星力,没半分冲突,反倒在灵海中央拧成一道小小的光茧,光茧外层还飘着细星砂,像给魂息裹了层护壳。
陆云许闭上眼,星力渗入的触感先漫上来 ——
不是硬闯的劲,是像温凉的溪顺着毛孔钻,每一缕裹着星砂的细,触到魂息就轻轻缠,把魂息里还带着的寻魂时的驳杂 “筛” 出去,魂息便凝实一分,灵海里的沉滞感也跟着散一分。
魂息每转一圈,星陨台就像有了呼应,更多星力从凹槽里涌出来,顺着指尖往灵海淌,连带着冰层下的星砂都醒了 ——
银蓝色的星砂顺着沟壑往上爬,没冲破冰层,却在冰面映出流动的光带,像一条条细星河,绕着星陨台转,和冲天的光柱遥遥对撞,光带碰着光柱的余韵,还会泛起细碎的星点。
远处湖面的碎冰早不撞了,安安静静浮在水面,每块冰都映着光柱的银蓝,像撒了一湖的小镜子,连古战场的风都软了 ——
之前刮在脸上的冰刃感没了,反倒裹着星力的温润,绕着光柱打了个圈,吹过他衣角时,还带着星屑的凉,像有人用带着星砂的手轻轻拂过。
掌心的魂息慢慢和凹槽的微光融在一起,没了界限 ——
淡金的魂息裹着银蓝的微光,顺着凹槽的纹路往台面上漫,台面上的星轨符文立刻亮得更甚,符文里的星力顺着光爬,连空气里都飘着细星屑。
有的星屑落在肩头,凉得像刚从星河捞出来的碎,沾着衣料就不往下掉;
有的落在发间,还会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晃,发梢都跟着泛了点银蓝。
灵海里的变化更真切 ——
七魄魂息在星力牵引下,像七缕金线慢慢拧成一股,之前空着的那处魂位,被温温的魂息和星力一点点填满,不是突然补上的慌,是像用暖泥慢慢糊实,连灵海边缘的细微裂痕都被星力裹着修复了。
这种充盈比寻回任何一片魂片时都踏实,脚下的星陨台仿佛也成了他的底气,星陨石的凉透过鞋底往上传,和灵海的暖撞在一起,竟生出种稳稳的归属感。
风还在吹,却只裹着星力绕着光柱转,沉埋的残剑在光柱下泛着淡光,剑身上的焦痕都似柔和了些;
湖面的碎冰映着光,像在静静守着;
沟壑里的星砂还在慢慢流,银蓝光带没断过。
它们都在等 ——
等灵海里的七魄彻底融成完整魂体,等陆云许睁开眼时,能带着凝练的魂息,踏上往去上三天的路,把最后两魂寻回来。
星力光柱刚裹住陆云许的刹那,体内七魄先炸了 ——
不是稳着转的顺,是像被惊着的幼鸟,在灵海里扑腾着四散逃,每片魂片都带着细弱的颤,撞得灵海壁轻轻响。
淡金魂息上瞬间爬满细碎裂纹,一道接一道,像寒冬里冻裂的冰面,没等弥合又添新痕,连带着他指尖都跟着发麻,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
下一秒,记忆碎片就带着锐劲冲出来。
和天苍分神激战的灼痛先漫上左肩 ——
不是模糊的疼,是清气剑划破皮肉的热,像有团火贴在肩窝,连衣料蹭过的触感都清晰,仿佛那道血口还在渗血,热意顺着经脉往灵海淌,把周围的星力都烘得暖了几分。
紧接着是青石镇的井沿凉 ——
小小的他蹲在那儿,手里攥着半块桂花糕,糕饼沾着手指的温,甜香里裹着点井水的润,抬头望井中月影,晃得眼睛发花,连父亲喊他回家的声音都像隔了层雾,只知道攥着糕饼发呆,不知往后的路该往哪儿走,那股迷茫像细纱,缠得魂片都跟着晃。
归墟港的咸涩海风又撞进来 ——
掌心还留着沙灵剑劈开巨浪的震颤,剑脊的星纹硌得掌心生疼,海风吹得头发贴在脸上,咸得发苦,对抗人鱼王时的决绝还在喉咙里堵着,像憋着口气没松,连灵海里的魂息都跟着紧了紧。
最揪心的是父母的残影 ——
父亲穿着玄色劲装,袖口的剑纹还带着针脚,抬手演示剑法时,衣角扫过他的手背,带着点暖;
母亲站在旁边,手里的星纹帕子刚绣完,线头还没剪,笑容里眼尾弯得像月牙,帕子上的桂花绣得活,连香气都淡而暖,可这影刚清晰,就被激战的灼痛冲散,只剩那缕桂花香气在灵海里绕,勾得人心里发空。
这些记忆像失控的潮水,一波叠着一波撞灵海,先起小浪,再掀巨浪,七魄碎片更乱了 ——
有的往灵海边缘逃,撞在壁上弹回来,带着点慌;
有的在中央撞在一起,淡金的光溅出来,像碎了的金箔,魂息眼看就要散成星点。
陆云许闷哼一声,额间的冷汗立刻渗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滑,滴在星陨台的符文上 ——
没等落地就被星力烘成细弱的白汽,绕着符文转了圈,刚想往上飘又被魂息的乱劲冲散。
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意混着灵海的乱,反倒让他多了丝清明,心里急得发沉:
“这排斥力比预想中强太多…… 若再这样下去,七魄怕是要彻底碎裂。”
就在灵海乱得快要散架的刹那,星陨湖的湖面突然颤了 ——
不是风卷起来的碎波,是从湖心往四周漫的涟漪,每一圈都裹着银蓝的星力光,像有人在湖底轻轻敲了下,波纹荡开时,连冰层下的星砂都跟着亮。
这涟漪没急着冲上岸,是慢慢铺,碰着湖边碎冰时,还会让冰面泛起点细弱的光,不像自然的浪,倒像有双无形的手在轻轻拨。
冰层下的星砂先活了 ——
之前静得像冻住的银线,此刻突然颤了颤,顺着冰缝往上钻,没把冰撞裂,反倒让冰面裂出细亮的缝,银蓝细沙从缝里飘出来,像刚醒的萤火虫,绕着星力光柱转的时候,还会蹭出细碎的星点,落在光柱上没掉,反倒粘在上面,让光柱的光更柔了些。
更让他心头一暖的是那缕星辉 ——
从湖心飘过来的时候,先碰了碰他的发梢,凉得像刚从星河里捞出来的露,接着才轻轻落在眉心。
没压感,反倒像块温玉贴在那儿,灵海里烧得慌的燥热一下就散了半截,之前跳得跟疯了似的魂片,也跟着慢了点晃,不再往灵海边缘撞。
“是璃姐姐。”
陆云许心里那根绷到快断的弦,一下就松了。
这星辉的气息他太熟了 ——
是星陨湖独有的凉,裹着点像湖水波纹似的柔,不是别处能有的。
慌得发沉的心思,像被这缕星辉托了托,慢慢稳了下来。
“星陨湖古战场的星力,本就带着中和魂魄排斥的特质,你不用急。”
璃的声音顺着星辉渗进来,不是从耳朵外面听,是直接落在灵识里 ——
清冽得像两块冰晶轻轻碰,却没半点冷意,反倒裹着星湖的润,像有人在耳边低头说话,暖得刚好。
她顿了顿,说“当年你父亲陆枫、母亲孟怡,曾在此地为星陨湖稳固过星核” 的时候,声音里还带着点旧时光的软,像在说一件自己也记得清楚的事,不是空泛的安慰。
“这星力阵从一开始,就是为守护魂魄、抚平躁动而生的。”
每一个字都像浸了星力的暖,顺着灵识往灵海淌,之前乱晃的记忆碎片 ——
左肩的灼痛、井沿的迷茫、海风的咸涩,都被这声音轻轻推了推,慢了下来,不再像潮水似的撞。
陆云许紧绷的肩慢慢垂下来,攥得发白的拳头也松了点,指甲嵌在掌心的印还在,却不觉得疼了。
灵海里的魂片虽然没立刻合在一起,却不再相互排斥,开始跟着星砂绕光柱的节奏,轻轻晃了起来。
璃抬手的动作慢得能看见光的轨迹 ——
袖口沾着的星屑随动作轻轻飘,像撒了把碎星,指尖拂过空气时,连周围的星力都跟着软了,真如拂去湖面薄尘般,没带半分劲。
话音刚落,绕着光柱转的星砂突然快了,银蓝细沙瞬间扯成细密的光丝,不是扎人的锐,是软得像浸了星湖水的棉线,顺着光柱的纹路往陆云许体内渗,碰着经脉时没半点压感,反倒像有温凉的手轻轻托着。
光丝先缠上带着激战灼痛的魄片 ——
那片魂息还泛着烫人的淡红,光丝一裹,立刻渗进清凉,像把魄片浸进了星湖的冰水里,灼痛感没一下子消失,是从肩头的火烫慢慢变成温的余烬,最后只剩点轻颤的劲,成了魄片里藏着的坚韧,不再乱撞。
接着缠上幼时迷茫的魄片,光丝里慢慢浮起井边月影的虚影 ——
月影比记忆里亮,还映着母亲搭在井沿的手,指尖缠着绣帕的线头,那股不知往哪走的慌,顺着月影的光慢慢沉下去,变成了魄片里稳实的执念,不再飘。
连带着裹着父母残影的魄片,光丝都绕得轻,像怕碰碎似的 ——
先托着魄片往灵海中央挪,再用细光丝织了层薄网,把其他乱晃的记忆挡在外面,魄片里的桂花香气立刻浓了,不再是淡得抓不住的缕,是裹着母亲绣帕软意的香,父亲演示步法时袖口的风都能觉出,残影也稳了,不再一碰就散。
七魄碎片像突然找着了归处,先有一片往灵海中央飘,接着另一片跟着动,光丝在它们之间拉成细弦,慢慢牵成圈。
陆云许顺着这股劲深吸气,星力跟着往肺里钻,他不再绷着劲拒那些记忆,反倒伸手似的接 ——
激战的灼痛变成了握陨星剑时的沉劲,提醒他清明城的修士还等着护;
幼时的迷茫变成了踩在星陨台的实感,让他记着此刻要守的土地;
父母的残影和桂花香气,像贴在灵海壁的暖,让他觉出背后的支撑,不是一个人在扛。
灵海里的乱劲渐渐散了,七魄碎片在星砂光丝的缠裹下,绕着灵海中央转成小小的星轨 ——
淡金的魂息裹着银蓝的光丝,每转一圈,魂息上的裂纹就少一道,最后只剩柔和的光晕,像给魂片裹了层温玉。
转着转着,光丝和魂息缠在一起,在灵海中央凝出半透明的光茧 ——
光茧泛着暖,碰着灵海壁会轻轻弹,把灵海裹得严严实实,之前因排斥乱晃的灵力,顺着光茧的纹路慢慢流,没了滞涩,像溪水流进了顺道,连丹田的灵核都跟着转得稳了。
陆云许慢慢睁开眼,指尖还能觉出星砂光丝的余温,灵海里的光茧轻轻颤,七魄的动静稳得像呼吸,他知道,这趟星陨台的魂融,总算过了最难的关。
“这样就对了。”
璃的声音又落下来,比之前多了丝松快的欣慰,像星湖水纹漫过石子的软。
“记忆从不是融合的阻碍,而是魂魄的根。守住根,七魄自然能融为一体。”
话音裹着星力飘进灵识时,还带着点她指尖惯有的凉,却没了之前安抚的急,多了几分 “果然如此” 的了然 ——
仿佛早知道,只要他肯接住那些记忆,魂息自会寻到归处。
话音刚落,绕着光柱的星砂便轻轻颤了,不是乱晃的抖,是每粒细沙都跟着声音的节奏碰了碰,银蓝光丝撞在一起,发出 “叮” 的细响,像碎冰晶在掌心滚,真如在回应她的话。
下一秒,更多星力顺着光丝往陆云许体内涌 ——
不再是之前细弱的渗,是像星湖的水漫过堤岸,温凉地裹住灵海,没半点冲劲,却稳稳托着七魄碎片,给了最后一把力。
陆云许闭着眼,先觉出眉心的星辉还在温着 ——
那暖意不是浮在表面,是渗进灵识的软,像璃的手轻轻按在那儿,替他挡着最后一点魂息的躁。
他没急着催七魄合,反倒慢慢捋着心里的念:
若不是璃姐姐及时送来星辉,若不是她提起父母曾在此稳固星核,自己此刻怕是早被魂息的排斥力逼得乱了阵脚。
星陨湖的风、冰层下的星砂、还有这缕绕在眉心的气息,都不是冷的,是藏着过往的温情,像一双双看不见的手,在背后稳稳托着他。
灵海里的光茧越来越亮,先是淡金的暖,慢慢裹进银蓝的星,两种光缠在一起,没了界限,倒像把小半片星河装进了灵海。
七魄碎片绕着光茧转得更稳,不再是之前怯生生的挪,是带着笃定的聚,每一片往中央靠时,都能觉出 “咔” 的轻响,像拼图终于对上了缝,实打实地嵌在一起。
他能清晰摸到那份完整 ——
不是简单的七片魂息叠在一块,是每片魂里的记忆都融成了根:
激战的坚韧、幼时的执念、父母的温,都扎在灵海底,托着魂体慢慢长,比之前寻回任何一片魂片时,都要踏实。
光茧的光晕漫到灵海边缘时,连之前因排斥而僵住的灵力都活了,顺着光茧的纹路转,像跟着星轨走的溪,没了半分滞。
陆云许指尖轻轻动了动,能觉出魂息里藏着的星力 ——
那是璃姐姐的守护,是星陨湖的牵挂,裹在七魄里,成了他往后走下去的底气。
星力阵的光芒烧得越来越烈,银蓝色光柱从星陨台冲上天时,裹着成团的星屑,像把整条星河都拽了下来 ——
光柱边缘的星砂还在旋转,细得像雾,映得整片古战场的冰层都透亮,连冰层下嵌着的断剑残刃都显了形,剑身上的焦痕、锈迹,甚至剑柄上残留的星纹,都看得清清楚楚,仿佛冰层成了透明的琉璃,把万年的旧战场都托在里面。
台面上的星轨符文跟着醒了,从中心凹槽往四周爬,一点没乱。先是北斗七颗主星符文亮起来,每颗都像缩成指尖大的星星,泛着温润的银,符文边缘还绕着细星线,像在模拟星轨转动,转得慢,却稳;
接着是二十八宿的辅星纹路,比主星细些,像银线绣在黑石上,从东壁的角宿到西壁的奎宿,一道接一道亮,连最偏的轸宿纹路都没落下,细星线缠在主星符文周围,慢慢织出半张星图;
最后是最边缘的星砂镶嵌纹,之前嵌在石缝里不起眼,此刻突然泛出细碎的光,像撒了把碎钻,顺着台面边缘绕了圈,和中间的星图连在一起,成了完整的星轨阵。
刚织完星图,陆云许就觉出体内的震颤 ——
不是灵海乱晃的慌,是七魄和星轨符文的共振,从指尖往灵海传,麻得像有星电流过,连额间璃留下的星辉都跟着亮,和台面上的光遥相呼应。
他闭上眼,灵海里的景象却比睁着眼还清楚:
七片魂魄碎片在星力裹着星砂的牵引下,慢慢舒展开,不再是之前缩成一团的魄片,成了纤细的魂丝,淡金色的丝绦上还沾着细碎的记忆光点,像串在丝上的小灯笼。
有的光点里是少年时的青石镇 ——
老槐树下,他握着木剑挥劈,剑穗扫过地面的草屑,汗滴落在青石上,晕开小圈湿痕,父亲站在院门口喊他吃饭的声音,还裹在光点的暖里;
有的光点闪着归墟港的浪 ——
咸涩的海风刮得头发贴在脸上,陨星剑劈开巨浪时,水珠溅在掌心,凉得发颤,人鱼王的尾鳍拍在海面的巨响,还在光点里荡;
还有的光点裹着清明城的光焰 ——
四色灵光在头顶炸响,墨渊的黑魔气缠上敌人的腿,青牙的狼爪泛着冷光,他握着剑冲上去时,胸口的热血翻涌,连光焰的温度都能觉出。
这些带着印记的魂丝没乱飘,顺着星力的节奏往灵海中央靠,一缕绕着一缕,轻得像蚕丝缠络,每碰在一起,就发出 “嗡” 的细响,淡金的光裹着银蓝的星力,慢慢织成张细密的魂络 ——
网眼小得能兜住记忆光点,却又软得能跟着灵海的波动晃,泛着金蓝交织的光,把七魄的力量都拢在里面,他能清晰觉出,这就是七魄要凝成魂核的关键,像给散着的魂找了个稳稳的壳。
璃悬浮在湖面上方时,星力风裹着星屑绕着她转,淡蓝色裙摆被吹得轻轻扬,不是乱飘的晃,是像冰湖面上绽开的雪莲瓣,每动一下都带着柔劲,裙角沾着的星砂顺着风往下掉,没等落地就化作细弱的光,融进湖面的涟漪里。
她抬手凝气时,指尖先泛出一点淡蓝微光,不是凭空冒出来的亮,是从掌心藏着的星砂里慢慢聚,细砂顺着指缝往上爬,缠成鸽子蛋大小的圆,表面还沾着星陨湖底特有的银白细砂 ——
那些细砂不是死的,在蓝光里轻轻闪,像把湖底沉了万年的星光都裹在了里面,触上去先觉出点冰湖的凉,指尖再贴一会儿,又能摸到芯子里藏着的暖,是纯粹星力特有的温。
“还差最后一步,需用星核碎片引魂络归一。”
她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比之前多了几分郑重,却没半点急,像在陪他等一个水到渠成的时刻。
指尖轻轻一弹,星核碎片便飘了起来,慢得像被风托着的萤火,银白细砂在碎片周围绕着圈,没碰着光柱的边缘,反倒顺着光柱的纹路慢慢往上爬,路过星陨台的符文时,碎片上的蓝光还和符文的光轻轻碰了碰,像打了个招呼,最后精准落在陆云许的眉心 ——
没压感,反倒像片温凉的花瓣贴在那儿,细砂蹭过眉心的皮肤,还带着点痒。
“这是当年你父母留在星陨湖底的星核余片,能稳魂络、定灵海,快将它融入灵海。”
璃的话里裹着点旧时光的软,提到 “父母” 二字时,碎片的蓝光又亮了些,像是在回应这份念想。
陆云许没半分犹豫,连忙屏息调动魂息 ——
眉心的淡金魂息先动了,像伸出的细手,轻轻托住星核碎片往灵海引。
碎片刚滑进灵海,便 “嗡” 地爆发出耀眼的蓝光,不是刺目的锐,是像往平静的湖心投了颗温玉,激起的星力涟漪一圈叠着一圈,裹着魂络慢慢晃。
原本松散交织的魂丝瞬间活了,淡金色的丝绦不再是软塌塌的缠,反倒像有了生命的藤蔓,顺着蓝光的方向往碎片缠去,一圈紧过一圈,没半点乱,先织出个中空的魂核框架 ——
框架是淡金裹着蓝的,每根魂丝都绷得匀,像精心编的笼,把星核碎片稳稳护在中央。
接着,七魄的力量顺着框架慢慢填 ——
带着激战坚韧的魄力先沉底,让框架稳了稳;
裹着幼时执念的魄力往上铺,添了层实;
最后是藏着父母温情的魄力,轻轻漫在表面,像给框架裹了层暖膜。
没一会儿,一枚淡金色的魂核雏形就显了形,悬在灵海中央,泛着柔和的光晕,光晕里还能看见星核碎片的蓝光在慢慢渗,魂核每转一圈,光晕就亮一分,连灵海周围的灵力都跟着转,像在为这枚新生的魂核伴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