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州白也是进了会场才知道,这是裴既明的订婚仪式。
他扭头就走,却被瞿天兰一把拽住,她笑意盈盈地说:“看着情敌跟别人订婚,你不高兴吗?干嘛要走,难不成你还想看着他跟乔声再订次婚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沈州白深深拧起眉头,“我只是不想看到他。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是他的订婚宴,还让我陪你来参加?”
“我给你送了请柬啊,是你自己没有看。”瞿天兰挑了挑眉,笑着说道。
请柬……
沈州白回忆了一下,他是收到了请柬,但是当时他刚知道乔声签了谅解书的事,整个人都是懵的,根本就没有翻开过。
后来回办公室再想起来看的时候,请柬就不见了。
一个请柬而已,兴许是夹在哪个文件里被助理拿走了,他压根就没有想那么多。
而且他也不关心陪瞿天兰去的到底是什么宴会,反正不过是些商业互捧、资源交换的场合。
但现在,沈州白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
……
会场内,红烛高燃,沉香袅袅。
今日来人,皆是与裴、李两家关系亲密的至亲挚友,尤其以裴家亲友居多。这些人,衣着低调却难掩通身气派。
裴既明这次的订婚仪式,裴家比第一次还要重视。
身着霁蓝色旗袍的瞿天兰坐在靠后的位置,依旧是优雅高贵的模样,姿态闲适,嘴角却噙着一丝玩味的笑,仿佛在欣赏一出即将登场的大戏。而他身旁的沈州白,表情已是十分不耐——刚刚他给乔声发去两个消息,但她都没有回,他想走。
与裴家确认好时间后,身着暗红色长衫的中年男子走到舞台中央,拿起一枚黄铜小槌,轻轻敲击了一下身旁的玉磐。
“吉时已到——!”
清越的磐声荡开,所有的低语瞬间消失。
而坐在主座上却如坐针毡的李家夫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们望向远处红柱边同样急得要跳脚的李婧淑,几人对视后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死期将至。
就在这时,一名帮忙寻找李乐颜的小辈小跑到李婧淑的身边,他喘着气儿,“小姨别急,我找到表姐了,她就在后台准备上台!”
李婧淑眼睛立刻迸发出惊喜的光,“真的?!她回来了?!”
“嗯!我亲眼看到,就站在后面等上台呢!刚刚应该是闹脾气呢,这么大的事,以表姐的性格,怎么可能会逃婚。”
李婧淑激动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二话不说快速回来自己的席位,给大哥递了个放心的眼神。李家夫妇这才大松了口气。
而后台站着的乔声,这一刻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的身体依旧有些不适,但腿已勉强能走,只是手还有些虚软,不太能抬起来。但即便身体恢复,她也不敢随意乱动,因为一旁搀扶着她的女生,悄悄地用刀尖抵在了她的后腰处。
司仪贺词念完,请裴既明从左侧的舞台先行步入。
裴既安穿着一身靛蓝色暗纹提花的中式立领西装,脚步沉稳从容。
他行至舞台中间,对主位上的双方父母深深一揖。
紧接着,司仪请准新娘入场。
右侧的雕花红木大门缓缓打开,聚光灯打在了准新娘的身上。她由一名穿着红色旗袍的女服务生搀扶着,一身月白色中式旗袍,头上还盖着大红绣金“龙凤呈祥”的盖头。
众人对这一独特的订婚环节新鲜极了,会场内传来低低的议论声。
不过这些议论声,都带着祝福和期待。
乔声内心一时间五味杂陈,除了憋屈、愤怒、忐忑、提心吊胆,还很愧疚和担忧……
她想起之前李乐颜哭着给她打电话说喜欢裴既明,只觉得难过极了。这是属于李乐颜的订婚仪式啊……而她现在又在何处呢……
女生轻轻推了乔声一下,她却没有动。而这时,议论声明显变大了些。
“你再不走,就别怪我下手重了。”她用仅能两人听到的声音威胁道,同时握着小巧匕首的手开始使劲。
乔声感觉到后腰处传来疼痛,无奈,只能迈开脚,由她搀扶着,缓缓走上舞台。
她被引到舞台中央站定,盖头下,她看到了裴既明的皮鞋尖。
完成使命后,女生转头离场了。而乔声被架在了这样的位置,听着司仪欢天喜地的唱词,进退两难。
那感觉犹如上了绞刑架,每过一秒钟,她都觉得脖子上那根无形的绳子勒得更紧了一些。
她不敢想裴既明真的掀开盖头会发生怎样的事情。
可她也不能转身走,因为她的身体还很虚弱,无人搀扶,只能勉强站着,根本不能利落地走下台阶。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乔声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她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在裴既明掀开盖头前找机会跟他说话,让他别掀盖头,这样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于是在司仪高声唱祝词的时候,她暗自清嗓,但令人绝望的是,她能够发出的声音还是很微弱。
司仪的声音拔高:“古人云:‘却扇一顾,倾城无色。’今日,我们依古礼,行‘挑盖’之仪,见证新人初见之喜!”
有人上前,将铺着红绒托的托盘端到乔声与裴既明的近旁,盘中放着一柄乌木金秤杆,尾端系着长长的红绸。
“请新郎官,执此如意称!”
沈州白看着眼前的一幕,想起裴既明跟乔声订婚时的场景。那时的乔声,也是满心满眼的爱着裴既明。
想起自己卑劣的报复,他对乔声充满了愧疚和心疼。
可是他也不后悔。因为他做不到看着乔声跟别人举案齐眉共度此生。
那时的她也跟台上的李乐颜一样吧,满心欢喜要嫁给这个男人。
他想,假如乔声现在在现场,看到这一切,会不会伤心难过?转而又庆幸,乔声看不到此时的一切。
他忽然很想很想乔声,想到根本待不下去的地步。
他起身,要走。
季司南却一把摁住了他的肩膀,“仪式还没有结束,现在离场不礼貌吧?再多待一会吧,说不定能看到好戏。”
他的笑让沈州白有些不舒服,没由来的,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台上的乔声,此刻已经要窒息了。
“请准新郎,执此如意称!”
裴既明微微颔首,上前一步,拿起那柄秤杆。
全场寂静无声,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一点秤杆的尖上。镜头仿佛被无限放慢,红绸轻轻晃动。
司仪高声吟唱,每一句都带着吉祥的寓意:
“执起金秤杆,一步挑开称心如意,二步挑开富贵荣华,三步挑开举案齐眉——”
“请准新郎,为您的准新娘,挑开喜帕,一见倾心!”
裴既明的手很稳,他上前一步,就在秤杆的尖端探入盖头底部,缓缓向上挑起时,他的手腕,一把被人抓住!
女人的手带着轻微的颤抖,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紧紧地、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司仪也怔了下。
盖着红盖头的头轻微地摇了摇,台下立刻传来一片哗然。
“这是什么意思?”
“准新娘该不是不愿意吧?”
“怎么可能!这可是嫁给裴家,哪个女的不愿意?”
此时的变故,将裴连夫妇的心猛地紧紧揪住了。裴既明跟乔声的订婚宴上出的幺蛾子,他们至今还记忆犹新,这次订婚仪式之所以办得这样隆重,就是想要“一雪前耻”的!可不要再出什么变故啊!
他们看向了身旁的李家夫妇,他们自然面色更加尴尬和无措。
而乔声的心也被吊到了嗓子眼!
她祈祷裴既明察觉出来她的异常,不要掀她的盖头,不要将这一切变得无法收场。
她的心脏,已经快跳出了胸膛外。确定裴既明顿住,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时,她动了动几乎麻掉的脚尖,拼尽全身的力气,毫不犹豫地转身——
可下一秒,一个力道反握住了她的手腕,猛地将她拉了回来,头上的盖头也瞬间被揭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