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松开手,手机滑落到柔软的床铺上,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却像抽走了她全身的力气。
她忽然很想沈州白。
她的心缺了一角,急需沈州白来填补空缺。
像从前无数次那般。
但沈州白不在,此时此刻,他在另外一个女人的身边。
乔声缓缓蜷缩起来,抱着双膝,将脸埋了进去。
一件事,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其实那个孩子流下来的时候,她感觉到了。有一个血块,顺着她身体的甬道,流了出来……她甚至试图伸手去抓住,因为……她知道,那是她的孩子啊。她想抱一抱、摸一摸他。但胸口肋骨处传来的疼痛,让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在那里等死,即便后来她被救了,她也觉得她连同那个孩子一起,死在了那天。
活着的只是一个残缺的躯壳。
医生告诉她,她应该不会再怀孕了。
所以,残缺的不仅是心,是灵魂,更具象化点,是那残缺空荡的子宫。
沈州白以为的爱意最浓烈的瞬间,其实是她用来填补空缺,怀念另外一个男人的孩子的方式。
很卑劣吧?
裴既明说让她回到他的身边,怎么可能呢?
她从没有原谅过任何人啊。
包括她自己。
她知道自己的话或许并不能改变什么,但是她还是想试一试。
哪怕她依旧怨恨,还是希望裴既明可以好好生活。
因为,这样不见天日的地狱,不能再多一个无辜的灵魂了。
——李乐颜,什么都没做错。
她不该被算计,不该用眼泪溺死那个阳光明媚的自己。
不可以啊。
所以,裴既明,拜托,放过她吧。
就在眼泪打湿了被子,愧疚、失败、混乱、压抑的情绪几乎将她整个人淹没时,她忽然听到了电子门锁打开的声音。
不多时,房门被打开,一个身影出现在她昏暗的世界里。
万千思绪在一瞬间卡住,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乔声几乎一瞬间就从床上弹起来,根本来不及穿鞋,她直接飞扑进男人的怀里。
他猝不及防,被她撞得微微后退了半步。
她的手紧紧环抱住他坚实的腰,用尽全身力气——
“沈州白,我好想你。”
同一时间,那双有力的手臂收紧,将她死死地、严丝合缝地箍在怀中,力道大的几乎要将她揉碎,嵌进自己的骨血。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两人在微光里紧紧相拥。
沈州白说:“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温馨的场面并未持续太久——
“你喝酒了?”乔声猛地仰起脸,蹙着眉问他。
紧接着,她便想到,沈州白是从另外一个女人那儿回来的。明明刚才还觉得自己找到了归途,现在心里都只剩下恼怒。
她猛地推开他,转身要走。
沈州白赶紧拉住她,“你听我解释。”
“我不想听!”
沈州白牢牢将人圈进怀里,“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什么样?你都在你亲爱的瞿总那儿睡下来,还回来做什么?”
“胡说八道什么。”沈州白将她转过来,面对面,“我没有在她那儿睡,我喝多了,在风情夜宴的包间里睡着的,当时还有其他人!”
他在凌晨三点半猛地惊醒,包间里只剩他自己,他找了半天才找到手机,一看来电记录,乔声果然给他打过电话,而且已经被人接过,通话时长五十八秒,他的心立刻沉下去,只剩下六个字——完了完了完了!
“你去那儿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
“对不起,是我不对。”沈州白抱歉地说,“季司南喊我过去有事儿,我也没有想到瞿总也在。本来想着坐一下就走的,但季司南开的那酒,劲儿太大,我就喝了一杯,真的就一杯!”
“一杯酒就把你喝成这样?赶紧去洗澡,难闻死了!”
“行行行。”沈州白点着头。
窗帘没有拉,借着微弱的天光,沈州白看到乔声的睫毛似乎有些湿润,鼻头也是红红的,他这才后知后觉,“你哭了?”
乔声有些心虚的别过脸,“没有!”
沈州白已经脱了衬衫,露出肌肉紧实的胸膛。
他在各个方面都成长得很好。包括身材。
他人本就高,只穿了条剪裁合体的深色长裤立在那儿,肩宽腰窄,身高腿长,腰腹收紧,紧实而流畅的肌肉线条一路向下形成一个很漂亮的人鱼线,最后隐没进裤腰的阴影里。
看到乔声嘟起了嘴,他心痒痒的。
于是一手撑在膝上,微微俯身,一手勾着乔声的下巴,认真的打量她,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至于嘛,我就一晚上没回来。”
乔声有些恼羞成怒,伸手去推他,结果手刚触碰到他结实的肌肉,就被他直接按住,“干嘛?吃我豆腐?既然这样,那我满足你,一起洗!”
“滚呐!”
但乔声的反抗根本微不足道,最后还是被他直接抱进了浴室里。
沈州白急不可耐,乔声心里有气,并不配合。他只能将人抱进浴缸。
水流冲刷着两人的身体,几乎将他们淹没。
有几个瞬间,水流甚至没过乔声的鼻尖,她觉得自己要溺死在这了。
最后,沈州白与她调换了位置,“好声声,你来。”
她在沈州白蛊惑的声音里,逐渐忘了那些不堪。
她喟叹一声,就这样吧,自私卑劣,她认了。
她需要沈州白的灵魂来弥补自己灵魂的缺失。
窗外浓得化不开的靛蓝色天幕,边缘已被淡金色悄然侵蚀。最深重的黑暗正在退败,太阳蛰伏在地平线之下蓄势待发。
乔声在破晓时分睡去。
她蜷在他的臂弯里,像疲倦的鸟儿归了巢。之前哭得红肿的眼睛沉重的再也睁不开,长而湿润的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出一小片脆弱的阴影。
他想起自己回来时,乔声的不安与埋怨,心柔软的要化开。他的手指极轻地、一遍遍抚过她的后背和散乱的发,满含愧疚的安抚着她。
就在他抱着她,也要睡去时,她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本来不想管,可是那边似乎一直不依不饶。
于是他起身,拿起她的电话,到门外去接听。
“喂?哪位?”
那边安静了一瞬,随即说:“我。”
所有的睡意在霎那间蒸发的无影无踪,他条件反射的又看了眼电话,并不是那个熟悉的号码,但对面的人,确确实实是那个讨厌的家伙。
“有事?”沈州白压着不耐。
“你觉得呢?”
沈州白冷笑一声,半点废话都不想说,“我觉得无论有事还是无事,都不应该在这个点儿给人打电话——扰人清梦!”
“你怎么不问问,是谁先扰人清梦?”
沈州白立刻拧起眉头,“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问问乔声就是。还有,麻烦你转达她,她要我做的事我去做了。”
“她要你做什么?”
裴既明轻笑一声,直接掐断了电话。
沈州白握着已经黑屏的手机,一股冰冷、尖锐的醋意涌上心头。
片刻后,他输入密码,打开了乔声的手机,直接点进了通讯记录。
果然,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阴魂不散的号码。
凌晨四点,是乔声主动拨去的电话。
详情里显示通话时长十二分钟二十四秒。
他想起她湿润的睫毛,闷闷糯糯的声音——
所以乔声,你的眼泪到底为谁而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