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之都的夜色浓稠如墨,渡阴人家族的黑石殿前,两盏幽冥灯在风中摇曳,将小满的影子拉得细长扭曲。
她单薄的身形拦在满烛幽面前,指尖死死掐入掌心,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满烛幽,我的丫鬟呢?”
满烛幽刚刚结束六大家族的密会,黑袍上还沾着未散的阴煞之气。
他望着小满那双燃着怒火的眸子,眉头微蹙:“小姐,永夜之都可不比阴阳界。”
“少废话!”小满猛地抬手,袖中一道符箓若隐若现,“你拿走‘听风钱’那日,她就失踪了……别告诉我这是巧合!”
满烛幽的目光扫过她颤抖的指尖,突然叹了口气:“你的丫鬟不死,‘听风钱’的事就瞒不住。”
这句话像一柄冰锥刺进小满心口。
她踉跄后退半步,后背撞上冰冷的石柱,却感觉不到疼……岳仁死前塞给她的那枚青铜钱,果然藏着要命的秘密。
“那枚钱……”她嗓音发哑,“到底关乎什么?”
夜风骤起,满烛幽的袍角翻涌如黑潮。
他忽然上前一步,阴影完全笼罩住小满:“小姐以为岳仁怎么死的?他偷听的是‘永夜钟响七声’的预言!”
小满猛地抬头,远处钟楼第六声的青铜刻痕处蛛网密布,裂纹中渗出铁锈色的液体,像被无形巨锤提前捶打过。
“第七声……”她突然明白满烛幽的恐惧……
钟楼尖顶悬挂的六盏冥灯,此刻正诡异地同步明灭,仿佛在倒计时。
第七声意味着什么?
不等她追问,满烛幽已转身离去。
黑袍掠过地面时发出沙沙声响,像某种爬行动物在蜕皮:“还有八个月封印开启,我自会送你回阴阳界。”
“站住!”小满去抓他衣袖,却扑了个空。
指尖只触到一缕飘散的黑雾,带着腐朽的血腥气。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三长两短……这是永夜之都的宵禁信号。
小满僵立在原地,看着满烛幽的身影融入黑暗,忽然发现他方才站过的青石板上,留着几个湿漉漉的脚印……
不是水渍。
而是正在渗入石缝的血。
万安魏家的矿洞内。
矿洞深处的岩壁上渗着水珠,滴答声在幽闭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麦冬和赵舒年举着火把,昏黄的光线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嶙峋的石壁上,如同两道游动的鬼魅。
“听风钱”突然在掌心震颤起来,铜钱表面的古怪纹路泛起一丝微光,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唤醒。
麦冬眉头一皱,指腹摩挲着铜钱边缘:“这东西今天怎么这么不安分?”
赵舒年盯着自己手中同样异动的铜钱,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要不……跟着它走?”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点头。
铜钱上的微光越来越盛,像一盏引路的灯,带着他们穿过错综复杂的矿道。
越往深处走,空气越发潮湿阴冷,岩壁逐渐收窄,最终形成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一线天”。
“这地方……”麦冬话音未落,两人手中的铜钱突然脱手而出,悬浮在半空中。
铜钱开始急速旋转,发出细微的嗡鸣声。
随着转速加快,铜钱之间的空间竟开始扭曲,一道细微的裂缝凭空出现……
裂缝扭曲间,只有黑猫突然竖起耳朵,金绿竖瞳痛苦地聚焦在虚空某处。
它挣扎着朝空气挥爪,却只扯下几缕带着梅关镇海风咸味的黑毛。
“黑猫!”麦冬的右手突然撕裂般剧痛,低头看见与黑猫耳后同源的咒纹在皮肤下浮现,每道纹路都渗出细小黑珠……
那是尸蚕丝在隔空侵蚀灵宠契约。
“坚持住……”他攥紧斩魂刀的手青筋暴起,仿佛这样就能通过契约传递力量,却只换来掌心一阵更剧烈的刺痛。
他下意识伸手想穿过裂缝,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赵舒年死死盯着裂缝中的景象:“尸魂界……瞎叔九爷……?”
“啪!”
“听风钱”骤然停止旋转,裂缝瞬间闭合,铜钱落回掌心,余温烫得惊人。
而就在这时,麦冬又仿佛看到黑猫突然用染血的爪子在空中划出三道爪痕……正是麦冬教它的求救暗号。
矿洞重归黑暗,只有火把的微光映照出两人惊疑不定的面孔。
麦冬攥紧铜钱,指节发白:“那黑气……是尸蚕丝。”
赵舒年猛地抬头,眼中满是困惑:“什么黑气?什么尸蚕丝?” 两人对视一瞬,同时意识到不对。
“你看到什么了?”麦冬声音发紧。
赵舒年突然按住颈间七星蔑刀,“那个竹屋……”
他瞳孔微微扩散,“和我十岁起反复做的梦一模一样……瞎叔总在煮茶,茶壶把手缺了一角。等等,你说你看到什么?”
“魏明他们,在桑蚕城驿站。”麦冬摊开掌心,铜钱上的纹路隐约泛着幽光,“黑猫中了尸蚕丝的毒,情况不妙。”
矿洞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火把的光映在两人脸上,将惊疑不定的神情照得半明半暗。
赵舒年摩挲着铜钱上残留的温度,突然低声道:“这铜钱……恐怕不止能‘听风’。”
麦冬盯着铜钱,思绪翻涌:“难道这钱能打开空间裂缝?”
如果真是这样,或许他们能借此离开永夜之都。
但很快,麦冬又冷静下来:“不对,如果‘听风钱’真能随意穿梭空间,万安魏家的人不应该走不出去!”
赵舒年沉默片刻,忽然道:“或许……它需要某种契机。”
“契机?”
“比如,两枚铜钱同时触发。”赵舒年目光灼灼,“我们刚才,不就是同时拿着铜钱才看到幻境的吗?”
麦冬心头一震。
就在这时,矿洞深处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贴着岩壁爬行。
两人同时噤声,警觉地望向黑暗深处。
退到洞口时,赵舒年突然拽住麦冬:“等等!”火把照向方才传来声响的岩壁……
石面上蜿蜒着新鲜的血丝纹路,那些纹路组合起来,赫然是铜钱幻象中尸蚕丝的简化形态。
“它在学……”麦冬指尖发冷,这些血丝正模仿着黑猫身上诅咒的蔓延轨迹。
赵舒年压低声音:“先离开这里。”
赵舒年点头,两人迅速退出矿洞。
但“听风钱”的秘密,已经像一颗种子,深深埋进他们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