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突然摇曳,将梅寒香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
她指尖轻叩桌面,茶盏中的水面泛起奇特的波纹。
“客官身上……”她突然倾身向前,鼻翼微动,“有老张头朱砂的味道。”
魏明心头一紧,袖中的判官笔突然发烫。
赵舒年的手已经按在刀鞘上,七枚铜钱轻微震颤。
“每年鬼市开市,”梅寒香继续道,指尖划过桌面留下五道水痕,“老张头都带着客户来到鬼市。”
她的目光落在魏明袖口,“就住在左边第三间房。”
魏明感觉判官笔越来越烫,几乎要灼穿衣袖。
梅寒香突然眯起眼睛:“你们不是他派来的?”
“他死了。”魏明缓缓道,同时将判官笔抽出半寸,“就死在花山公墓!”
朱砂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梅寒香的表情终于出现裂痕。
她脖颈间的玉牌突然发烫,在皮肤上烙出一个锁链状的印记:“你……居然有判官笔。”
楼下传来铜盆坠地的巨响,梅寒香猛地站起,旗袍下摆的发丝绣纹无风自动:“跟我来。”
密室的门在身后无声关闭,梅寒香指尖的烛火突然变成幽蓝色。
她解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一道狰狞的伤口……伤口边缘缠绕着细密的柳枝,正缓慢地蠕动。
“我本是魏判官府上的引魂使。”她声音里带着地府特有的回音,墙壁上的影子突然变成判官批文的形状。
“三百年前奉命来此建立轮回道。”烛光映照下,密室四壁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往生名录。
赵舒年突然按住第七枚铜钱……名录上每个名字都被红笔划去,取而代之的是柳叶状的标记。
“柳七本是地府忘川畔的守柳人。”
梅寒香撕开伤口,锁骨下方原本该是阴差骨的位置,此刻被一截漆黑的柳枝取代。
那柳枝表面布满血管般的红丝,每隔几息就痉挛般抽搐一下,像在吸食什么。
“二百年前,我和柳七大战一场,谁知她偷到一枚冥龙鳞,我大败后,阴差骨被炼成阵眼……”
她声音里的地府回音突然扭曲,墙壁上的判官批文影子被柳枝纹路侵蚀,“这客栈的阴契,是唯一能延缓柳毒的东西。”
她突然呛出一口金血,血珠在半空凝成残缺的阴司符咒,又瞬间被柳枝吸尽。
密室的烛火突然剧烈摇曳,将魏明的影子投在墙上,那影子竟头戴判官冠,腰悬生死簿。
梅寒香双膝跪地时,青石地面浮现出古老的阴司符文。
“奴婢叩见少主人!”她的额头与地面相触的瞬间,整间密室突然回荡起幽冥钟声。
魏明扶起她时,左臂衣袖突然无风自裂…… 龙鳞臂的青鳞竟自主翻起。
鳞下渗出细密的金色血珠,在空中凝成一道残缺的阴司令符。
梅寒香脖颈处的青铜锁链烙印突然发烫,与金符产生共鸣,在皮肤上灼出“判”字焦痕!
“这是……”梅寒香瞳孔骤缩,“冥龙血绘的阴司令!”
梅寒香的声音发颤,指尖在距离龙鳞三寸处停住,空气中迸出细小的金色火花。
窗外隐约飘来纸灰,魏明指向那片虚幻的繁华:“三楼窗外那景象……”
“是轮回镜折射的往生幻象。”梅寒香从怀中取出一面残破铜镜。
镜中真实的花山公墓里,数千亡魂被柳根穿刺,悬挂成巨大的茧。
梅寒香突然呛出一口金血,血珠在半空凝成残缺的阴司符咒。
“您看这往生簿……”她颤抖的指尖抹过镜面,铜锈簌簌剥落,露出泛黄的册页虚影:
左侧朱砂登记的亡魂名密密麻麻叠成塔状,右侧往生印盖过的名字却不足三成。
印玺角落缺了三角形的一块,断面蠕动着柳根状的血丝。
“柳七偷了轮回印的阳角,”她声音里的地府回音突然嘶哑,“往生道卡死的亡魂……都成了她的养料。”
镜中青铜棺上的“任氏永镇”四字突然渗出黑血……那分明是万千亡魂被柳根穿刺榨取的汁液。
“中元阴气灌顶之时,”梅寒香喉间涌出的金血在镜面凝成子夜时分,“她要抽空十万新魂的轮回力,把静狱撞开道裂口……”
魏明浑身一震,瞳孔骤然收缩:“原来如此!”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发出“咔咔”的声响,“怎样才能阻止柳七?”
梅寒香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上的血渍,沉吟道:“恐怕……跟老张头的死脱不了干系。”
她说话时,一缕发丝垂落在苍白的脸颊旁,更添几分凄楚。
“跟他有关?”赵舒年闻言一个踉跄。
他扶住身旁斑驳的墙壁,砖缝里渗出的阴气冻得他指尖发麻,“难道老张头的死,是柳七冲破枷锁的关键?”
梅寒香突然抬头,“按理说……老张头不该死的。”
她咬着牙按住伤口,伤口的柳枝在不断的吸着血,“他随身佩戴的那枚天珠……寻常恶鬼根本近不了身……除非……”
“天珠?”魏明猛地抓住梅寒香颤抖的肩膀,林雪解剖报告中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回。
那份泛黄的尸检照片上,老张头苍白的胸口处有个明显的环形压痕,压痕边缘皮肤呈现不自然的金褐色。
报告备注栏用红笔标注着:
“特征7:心口处直径3.2cm圆形压痕,
皮肤角质层检测到藏传佛教法器常见的矿物残留。
疑似长期佩戴密宗天珠类器物。”
潮湿的阴风卷着纸钱从他们脚边掠过,那枚至关重要的天珠,此刻究竟在何处?
鬼市的灯笼突然剧烈摇晃,投下支离破碎的光影。
魏明知道必须当机立断:“要离开鬼市,我们该怎么做?”
他声音沙哑,目光却死死盯住梅寒香渗血的伤口。
现在每一秒都关乎生死,必须查清张镇阴的死因,找到那枚失踪的天珠……这或许是阻止柳七恢复元气的唯一机会!
梅寒香突然跪倒在地,白色旗袍在阴风中猎猎作响:“少主……”
她抬起苍白的脸,“您的龙鳞臂……蕴含冥龙气息……可逼退百鬼……”
魏明立即祭出判官笔,鎏金的笔尖在黑暗中泛起冷光,直指梅寒香伤口的柳枝:“我先替你解除痛苦!”
“不可!”梅寒香突然抓住魏明的手腕,“少主,会打草惊蛇!”
魏明紧握的拳头微微发抖,最终沉声道:“好,我们先行离开。”
他转身时,龙鳞臂上的青鳞在幽光中若隐若现。
赵舒年连忙跟上,两人疾步穿过飘满纸钱的巷道,身后传来梅寒香虚弱的叮嘱:“小心……柳七的耳目……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