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甲还在震动，那三个字像钉子一样卡在屏幕上：**别接我**。
陈渊的手没松开，他能感觉到肩部金属的温度在升高，不是发烫，是像活物一样有了体温。信号接收盒的指示灯从呼吸般的闪烁变成了急促的连闪，耳机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不再是求救广播，而是一串重复的音节，像是某种编码。
“它改口了。”林悦盯着屏幕，“刚才还让我们别靠近，现在又发信号引我们过去？”
“不是改口。”张宇调出波形图，“这是两段不同时间录下的信息。‘别接我’是最后一条，之前的都是求救内容。它在警告我们。”
小李缩在角落，抱着膝盖：“警告啥？警告我们别救它？那咱们还去不去？”
没人回答。
陈渊把耳机递给张宇：“你听这段尾音，有没有觉得……像人在哭？”
张宇接过一听，眉头立刻皱了起来。那声音确实不对劲，不像机械故障产生的杂音，更像某种压抑到极致的情绪泄露。
“这台机甲……可能真载过人。”他说，“而且不是普通乘员。”
林悦一拍桌子：“管它载过谁，现在它在发信号，说明还有意识残留。咱们刚通关无限流空间，奖励全靠它带出来，这时候甩手不管，算什么？”
“可它自己都说‘别接我’了。”小李弱弱地插嘴，“万一是陷阱呢？二十年前失踪的船，突然冒个信号出来，听着就像新手村隐藏任务，做完直接掉进地狱副本。”
“那就当它是陷阱。”陈渊终于开口，“我们也得去看看。”
他转身走向驾驶舱通道：“启动飞船，调整航向，目标南十字星域边缘，坐标x-7491，Y-3028。全速前进。”
“全速？”小李愣住，“那可是禁区，引擎长时间超负荷，万一炸了……”
“不会炸。”陈渊脚步没停，“新装的能源核心撑得住。而且——”他回头看了眼接驳舱里的机甲，“它等了二十年，不是为了吓唬我们。”
驾驶舱内灯光亮起，主控台自动启动。陈渊坐进驾驶席，手指在面板上快速滑动，航线确认，动力系统预热。屏幕上跳出红色警告框：【检测到非标准信号源持续接入，是否切断外部连接？】
他点了“否”。
林悦钻进副驾，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嘀咕：“你说这船要是真叫‘曙光号’，结果咱们去了发现只剩一堆废铁，连个活人都没有，那多尴尬？总不能对着残骸说‘兄弟，我们来晚了’吧？”
“那你就不该来。”张宇坐在后排数据位，头也不抬地敲着键盘，“嫌尴尬可以留下。”
“我哪能留下！”林悦翻白眼，“你们走了我一个人守船？半夜那机甲自己爬起来跳舞怎么办？”
“它要真能跳舞，说明状态不错。”小李凑到窗边，“说不定还能教我两步。”
飞船引擎轰鸣声逐渐拉高，舱体轻微震颤。推进器全开，速度表指针迅速右偏，从巡航档一路冲向极限区。窗外星光被拉成细线，空间仿佛被撕开一道口子，把他们往前猛拽。
“预计四小时十二分钟到达。”张宇报时，“途中可能会遭遇引力乱流，建议关闭非必要系统。”
“关。”陈渊盯着前方，“只留导航和生命维持。”
话音刚落，机甲所在的接驳舱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金属撞击。
三人同时转头看向监控画面。
那台机甲的右臂缓缓抬起，手指一张一合，动作僵硬但稳定。胸口的能量槽再次变蓝，三角图标闪得更快了。
“它在模拟什么？”林悦眯眼，“打手语？还是抽筋？”
陈渊猛地起身：“快！查一下数据库，二十年前‘曙光号’乘员里有没有机甲工程师？或者神经链接实验者？”
张宇快速检索，几秒后屏住呼吸：“有。首席工程师叫周临，三十八岁，负责‘共生型机甲’项目。最后一次记录显示，他在船体失联前三小时上传了一份日志，标题是——‘如果你们看到这个，我已经成了它的一部分’。”
空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共生型？”小李声音发抖，“什么意思？人和机甲合体了？”
“不是合体。”陈渊低声说，“是被吞了。”
他又想起赵铁锤说过的话：有些机甲修到最后，会自己学会修人。
监控画面里，机甲的手势变了。五指并拢，斜向下划，然后停在胸前，像在比一个停止符号。
“它在告诉我们……别再靠近？”林悦问。
“不。”张宇突然反应过来，“这是老式救援信号。意思是——‘我在下面，活着，但危险’。”
陈渊重新坐回驾驶座，手握操纵杆：“那就更要去了。”
飞船继续加速，星轨被拉得越来越长。舱内安静下来，只有引擎的轰鸣和偶尔响起的系统提示音。
一个小时过去。
警报突然响起。
“检测到前方空间异常。”张宇盯着雷达，“有一片区域信号完全屏蔽，范围直径约三万公里，形状不规则，像是……空洞。”
“绕开。”陈渊说。
“不行。”林悦指着导航图，“绕行至少多花两小时，而且边缘地带有强磁暴，飞船扛不住。”
“那就穿过去。”
“你疯了？”小李扒着座椅扶手，“里面什么都看不见，万一撞上碎片或者黑洞残核呢？”
“它不会让我们撞。”陈渊看向接驳舱方向，“它知道路。”
他按下通讯键：“接驳舱，保持信号连接，有任何异常立刻反馈。”
没有回应。
但他能感觉到，机甲还在工作。那种细微的震动一直没停，像是某种心跳在同步。
飞船进入屏蔽区。
窗外瞬间变黑，所有星光消失，雷达画面一片灰白。自动驾驶失效，陈渊手动接管。操纵杆变得沉重，像是在黏稠液体中移动。
“重力场紊乱。”张宇紧盯着仪表，“左舷压力上升，右舷温度骤降。”
“稳住。”陈渊咬牙，“别松油门。”
就在飞船即将偏离航道的瞬间，接驳舱的信号接收盒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滴”。
主屏闪了一下，一幅半透明的路线图浮现出来，从他们当前位置延伸出去，弯弯曲曲指向深处。
“它给的导航。”林悦瞪大眼，“这机甲……真成活地图了？”
“跟着走。”陈渊调整方向，“它带我们进去，就得带我们出来。”
航线一点点推进。沿途不断出现障碍物预警，但每次都在碰撞前被自动修正。那条虚拟路径像蛇一样在黑暗中蜿蜒，带着他们深入未知。
三小时十五分。
前方终于出现光点。
不是星光，是某种人工光源，在漆黑背景中忽明忽暗，像是垂死的心脏在跳动。
“那是……船体残骸？”小李凑近屏幕。
轮廓渐渐清晰。
一艘巨大的移民船倒悬在虚空，外壳布满裂痕，三分之一的船身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啃掉了。引擎部分完全损毁，但舰桥区域仍有微弱电力运转。
“曙光号。”张宇念出舷侧模糊的字样。
陈渊深吸一口气：“准备对接。所有人，穿上外骨骼装甲，带上应急包。我们进去看看。”
飞船缓缓靠近。
就在即将接触的刹那，接驳舱传来剧烈震动。
监控画面中，那台机甲的双臂猛然张开，胸口能量槽爆发出刺目蓝光，三角图标疯狂闪烁。
紧接着，主喇叭突然传出一句话，声音沙哑扭曲，却清晰可辨：
“你们不该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