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行至归墟海眼外围的“断脉峡”时,暮色已漫过海面。峡内的地脉突然变得紊乱,本应温润的青光里,掺了丝极细的黑纹,像墨汁滴进清水,顺着岩石缝隙钻进地底——海脉珠在掌心发烫,青铜棋子的凡念也躁动起来,显然这不是寻常的灵脉波动。
她刚握紧曜阳剑穗,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响,不是邪物的嘶鸣,而是折扇展开的“哗啦”声。
“姑娘且慢动剑,这黑纹不是暗源余孽,是地脉断裂后,‘瘴脉’倒灌的虚邪。”
声音清润如玉石相击,玄月回身时,先见着一抹月白——来人立在峡口的礁石上,衣袍是极淡的月白色,领口、袖口绣着银线织的星轨纹,风一吹,衣摆像沾了星光的流云,却半点不显拖沓。他腰间系着墨色玉带,坠着枚北斗形状的玉佩,走动时玉佩轻晃,没半点声响,足见身法轻盈。
再看身形,他身姿挺拔如修竹,肩宽腰窄,站在礁石上时,既没有刻意挺直的僵硬,也没有随意倚坐的散漫,仿佛天生就该那样,与身后的暮色、海面的波光融在一起,却又格外夺目。发束用银质星冠束起,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衬得眉眼清俊——眉如远山含黛,眼似星河入眸,瞳孔是极深的墨色,却亮得像藏了碎星,笑时眼角微弯,带着股温和的锐气,不张扬,却让人无法忽视。
他手中握着柄玉柄折扇,扇面是浅青色的绢布,画着极简的星图,扇骨通透如冰玉,指尖搭在扇骨上时,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透着股清雅的利落。见玄月望来,他抬手将折扇轻合,抵在掌心,微微颔首:“星衍宗,凌玄洲。久闻玄月姑娘携海脉珠修复地脉,今日得见,幸会。”
玄月怔了怔,才想起螺老提过的“星衍宗”——传闻这宗门隐于昆仑星台,世代以观星辨脉为业,能借星力引动三界地脉,却极少出世。“凌先生是为地脉而来?”
凌玄洲轻笑一声,折扇再次展开,扇面星图突然亮起银辉,他抬手将扇面对着紊乱的地脉方向,指尖在扇骨上轻点:“方才观星时,见归墟方向星轨偏移,掐指算出断脉峡有瘴脉倒灌——若姑娘硬用海脉珠引灵,只会让瘴脉与灵脉缠得更紧,反倒伤了根脉。”
话音刚落,他手腕轻转,折扇划出一道银弧,扇面星图的北斗七星突然脱离绢布,化作七道银色光痕,悬在半空连成星轨。“星衍灵脉诀·星轨引灵!”他声音微扬,指尖引动星轨,光痕顺着地脉缝隙钻进去——原本紊乱的青光瞬间平静,黑纹像被银线缠住,一点点从岩石里抽离,化作青烟消散。
玄月看得清楚,这功法不凭蛮力,全靠对星象、地脉的精准把控,每一道星轨都落在地脉的关键节点上,像用银线“缝补”断裂的脉络,优雅又极具力量。
“好厉害的星衍术!”玄月忍不住赞叹,“凌先生怎会对归墟地脉如此熟悉?”
凌玄洲收起折扇,北斗星轨化作银辉回到扇面,他望着海面的归墟海眼方向,眼神里多了几分悠远:“星衍宗世代守护三界地脉,三百年前冥渊尊截断海脉时,先师曾试图修复,却因暗源邪力太强失败——如今暗源核心已破,正是补全地脉的最好时机。”他顿了顿,忽然念出一段诗号,声线清越,与海浪声相融:
“星垂九野辨灵脉,扇引清风破邪霾。
一念承薪开太平,不负人间万里埃。”
念罢,他从袖中取出一卷星纹卷轴,递给玄月:“这是先师绘制的《归墟海眼根脉图》,标注了根脉的‘七星节点’——修复时需借北斗星力,将海脉珠的灵潮注入节点,才能彻底堵上当年的裂痕。”
玄月接过卷轴,指尖触到卷轴上的星纹,突然与青铜棋子的凡念产生共鸣——卷轴里竟也藏着一缕极淡的灵脉印记,与归墟海眼的气息同源。“这卷轴……”
“是先师当年从沧溟族螺老手中借的,后来一直留在星衍宗。”凌玄洲解释道,“螺老曾说,‘星衍辨脉,沧溟守海,本是同路’——如今我带卷轴来,也算完了先师与螺老的约定。”
玄月望着眼前的凌玄洲,突然明白“正道同心”的真正含义:不是所有人都要站在黑风渊的战场上,有些人为了守护,在星台观星三百年,在峡中候一场地脉的转机,用智慧与耐心,做着最关键的“补缝”之事。
“凌先生愿意与我一同修复海眼吗?”玄月轻声问,眼中带着期待。
凌玄洲笑着点头,折扇轻敲掌心:“正有此意。不过在那之前,得先处理断脉峡的瘴脉源头——这瘴脉来自南荒的‘蚀骨林’,若不截断源头,即便修复了海眼,瘴脉仍会顺着地脉蔓延。”他抬手指向峡外的海面,月光突然穿透云层,落在他的月白长袍上,银线星轨纹亮起,像把星光披在了身上,“今夜恰逢北斗当空,正是引星力断瘴脉的好时机——姑娘,要不要看看星衍宗的‘北斗定脉’?”
玄月握紧海脉珠,用力点头。只见凌玄洲纵身跃至礁石顶端,折扇展开,扇面星图与夜空的北斗七星精准对齐——刹那间,无数道银辉从夜空落下,顺着扇面汇入他的指尖,他抬手将星力引向地底,口中轻喝:“星衍灵脉诀·北斗定脉!”
银辉像银色的溪流,钻进地脉缝隙,原本藏在深处的瘴脉源头,瞬间被星力困住,化作一团黑雾被逼出地面。凌玄洲手腕一转,折扇划出银圈,将黑雾彻底包裹:“邪不压正,瘴不侵星——散!”
黑雾在星力中消散,断脉峡的地脉彻底恢复平静,青光顺着星轨蔓延,与远方的归墟海眼连成一线。凌玄洲落在玄月身边,月白长袍上的星光渐渐收敛,却仍带着股清润的锐气。
“走吧。”他朝玄月递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再晚些,北斗星力就弱了——我们得赶在黎明前,到海眼的七星节点。”
玄月点头,与凌玄洲并肩走向归墟海眼。暮色中,一人持扇引星,一人握珠护脉,月白与青衫的身影,渐渐融入海面的波光里,而夜空的北斗七星,正沿着他们的方向,洒下一路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