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就像个不知疲倦的鼓手,不停地敲打着窗户,噼里啪啦的声响在安静的安全屋里回荡。屋内弥漫着一种混合着潮湿和凝重的气息,就像一块湿漉漉的沉重大石头,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陆辰言坐在电脑前,屏幕上并列着几个窗口,那窗口里的内容就像一团乱麻,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有劳伦斯家族复杂的资金流向图,那些线条就像一条条蜿蜒的蛇,缠绕在一起,让人难以理清头绪;有那个残缺的神秘图案,就像一个缺了一角的拼图,让人忍不住想去把它补全;还有他刚刚录入的、从父亲那里得到的关键信息,这些信息就像一颗颗神秘的种子,种在了他的心里,等待着发芽。
恶意收购。母亲的神秘印记。
这两个看似毫不相干的线索,就像两条冰冷的毒蛇,缠绕在他的心头,带来一种强烈的不安。父亲的警告言犹在耳——“事情远比你想的更复杂”。那声音就像一个幽灵,在他的耳边不停地回响。
他母亲的家族……印象中,那是一个早已没落、远离权力中心的书香门第。母亲温婉柔弱,像一株需要精心呵护的菟丝花,与父亲口中那个带有“古老印记”的家族似乎格格不入。他记得母亲总是穿着一身淡雅的旗袍,头发轻轻地挽在脑后,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她喜欢坐在窗边,静静地读着诗词,那模样就像一幅美丽的画卷。她留下的东西很少,大多是一些诗词文集和几本私人日记。父亲因为睹物思人,将大部分遗物都封存了起来,就像把一段珍贵的回忆锁进了一个盒子里。
难道秘密就藏在那些被尘封的遗物里?
陆辰言立刻起身,离开了安全屋。他需要回一趟那个许久未曾踏足的家——不是他和林栀的公寓,而是陆家那栋冰冷空旷、承载了他童年和少年记忆的别墅。那别墅就像一座巨大的城堡,曾经充满了欢声笑语,现在却变得冷冷清清。
雨夜中的别墅,更像一座巨大的、没有生命的坟墓。佣人早已被遣散,只有几个负责基本维护的老仆住在偏楼。那些老仆就像一群守护着城堡的卫士,默默地守护着这座别墅。陆辰言没有惊动任何人,用备用钥匙打开了主宅厚重的大门。那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就像一声轻轻的叹息。
空旷的大厅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偶尔划过的闪电,短暂地照亮那些蒙着白布的昂贵家具,投下扭曲诡异的影子。那些家具就像一个个沉默的巨人,静静地站在那里。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死寂的味道,那味道就像一个古老的墓穴,让人感觉特别压抑。
他径直上了二楼,走向走廊尽头那个一直紧锁的房间——他母亲的旧书房。父亲不允许任何人进入,钥匙只有他和父亲有。那房间就像一个神秘的宝藏,被一把锁紧紧地锁住。
锁孔转动,发出生涩的声响。门被推开,一股陈旧的、带着淡淡墨香和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气息就像一本古老的书籍,散发着岁月的气息。
书房不大,布置得典雅而宁静,与别墅其他地方的奢华冷硬截然不同。靠墙是一排顶天立地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线装书和文学典籍。那些书籍就像一个个知识的宝库,等待着人们去探索。窗前是一张宽大的红木书桌,上面还摆放着笔墨纸砚,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那书桌就像一个历史的见证者,见证了母亲曾经在这里写作的时光。
陆辰言打开手机照明,目光扫过书架。母亲喜欢记录,除了出版的诗词,还有不少私人的札记和日记。父亲说过,大部分都收在书桌下面的柜子里。他记得母亲总是喜欢在晚上,坐在书桌前,静静地写着日记,记录着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他走到书桌前,蹲下身,拉开了那个沉重的实木柜门。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几个古朴的檀木盒子。那些盒子就像一个个神秘的宝盒,等待着人们去打开。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第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母亲少女时期的一些诗词习作和与友人的通信,字迹娟秀,充满了那个年纪的憧憬和感伤。他快速翻阅着,那些诗词就像一首首优美的歌曲,诉说着母亲的心声。没有发现与那个图案相关的信息。
第二个盒子里是她婚后的一些随笔和读书笔记,记录了她嫁入陆家后的生活点滴,字里行间能感受到她初时的幸福,以及后来逐渐滋生的孤独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忧郁。依旧没有找到线索。他仿佛看到了母亲在陆家生活的场景,一开始的甜蜜,后来的孤独。
第三个盒子看起来更旧一些,锁着一个小小的黄铜锁。陆辰言尝试了母亲和父亲的生日,都无法打开。他沉吟片刻,想起了母亲曾经教过他的一首很生僻的古诗,说是她外祖母教给她的。他凭着记忆,将诗句的拼音首字母组合起来,尝试着拨动密码。
“咔哒。”
锁应声而开。那声音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个神秘的宝藏。
陆辰言的心跳微微加速。他打开盒子,里面只有一本深蓝色绒布封面的、看起来年代颇为久远的日记本,以及几张泛黄的老照片。那日记本就像一本古老的魔法书,等待着人们去解读。
他先拿起照片。一张是母亲少女时期与一位气质雍容的老妇人的合影,背景是一处古朴的宅院,老妇人的衣襟上,隐约绣着一个图案——正是那个残缺印记的完整版!那是一个复杂的、融合了某种古老文字和藤蔓花纹的徽记!那徽记就像一个神秘的符号,隐藏着无数的秘密。
另一张照片,是母亲与一个年轻男子的合影。男子穿着旧式的西装,容貌俊朗,眼神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深沉和锐利。他的领带夹上,赫然也是那个徽记!而男子的眉眼……竟然与劳伦斯家族如今的掌舵人,有六七分相似!陆辰言的瞳孔骤然收缩!那眼神就像一只猎鹰,紧紧地盯着猎物。
陆辰言的瞳孔骤然收缩!
母亲的家族,果然与劳伦斯家族有关联!而且关系匪浅!
他立刻拿起那本深蓝色的日记本,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第一页。
日记是从母亲十六岁开始记录的,前面大多是一些少女心事和对文学的感悟。那些文字就像一首首青春的诗歌,充满了纯真和美好。直到她十八岁那年,记录开始出现变化。
「x月x日,外祖母病重,召我回老宅。她告诉我许多关于家族的事情,那个古老的徽记,以及……我们家族与海外劳伦斯家族长达百年的恩怨。她说,我们这一支是守密人,守护着一个关于巨大财富和……灾难的秘密。劳伦斯家族一直在寻找这个秘密,企图据为己有。」母亲在日记里写道,字里行间充满了担忧和恐惧。
「x月x日,外祖母去世了。她把那枚代表着守密人身份的印章交给了我,叮嘱我永远不要泄露家族的秘密,远离劳伦斯家族的人。我感到害怕,又觉得沉重。」母亲的话语就像一声声叹息,诉说着她的无奈。
看到这里,陆辰言的心已经沉了下去。母亲的家族,竟然是劳伦斯家族寻找了百年的“守密人”?守护着一个涉及巨大财富和灾难的秘密?
他继续往下翻。日记记录了母亲如何小心翼翼地隐藏身份,如何与父亲相遇、相爱。她似乎一度以为找到了避风港,将家族的秘密深埋心底。
直到他出生后不久,日记的笔触再次变得沉重和恐惧。
「辰言满月了。他很可爱,像他父亲。可是……我最近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窥视我们。是劳伦斯家族的人吗?他们找到我了?」母亲的担忧就像一片乌云,笼罩在她的心头。
「他又来了!那个眼神阴鸷的男人!他威胁我,如果不交出家族守护的东西,就会对辰言和他父亲不利!我该怎么办?我不能连累他们……」母亲的话语里充满了恐惧和无助。
日记在这里出现了大段的空白和泪痕。再往后的记录变得断断续续,充满了精神濒临崩溃的混乱和绝望。
「我受不了了……他们把死老鼠放在辰言的摇篮边……他们无处不在……」母亲的恐惧就像一只恶魔,紧紧地缠着她。
「我把东西藏起来了……在一个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谁也别想得到它……」母亲似乎找到了一个解决办法,但是又充满了担忧。
「对不起,明远……对不起,辰言……妈妈太累了……要先走了……」母亲的话语里充满了愧疚和无奈。
日记戛然而止。
最后几页,是空白。
陆辰言握着日记本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又瞬间沸腾!
母亲的死……不是简单的抑郁症!
是劳伦斯家族!是他们长期的恐吓和逼迫,导致了母亲的精神崩溃和最终的自杀!而他们逼迫母亲交出的,就是那个所谓的“家族守护的秘密”!
那个秘密,母亲至死都没有交出,而是藏了起来。
而现在,劳伦斯家族卷土重来,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搞垮陆氏,进行恶意收购!他们最终的目标,很可能是那个被母亲藏起来的、他们寻找了百年的秘密!
魏哲,就是他们派来的先锋和刽子手!他用搞垮陆氏作为掩护,真正的目的,是逼迫陆家,或者从他这里,找到那个秘密的线索!
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劳伦斯家族如此处心积虑,为什么魏哲行事如此诡谲狠毒!他们不仅仅是为了商业利益,是为了一个更庞大、更惊人的目标!
那个“最终阶段”,很可能就是指找到并夺取那个秘密的时刻!
陆辰言猛地合上日记本,胸口剧烈起伏,眼中翻涌着前所未有的风暴!那不仅仅是家族破产、父亲蒙冤的仇恨,更添上了杀母之仇!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他小心翼翼地将日记本和照片收好,放回檀木盒子,锁上柜门。他走出书房,轻轻带上门,仿佛怕惊扰了母亲早已安息的灵魂。
回到安全屋,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雨势渐小。
周铭早已等在那里,看到他回来,立刻迎了上来:“怎么样?有发现吗?”
陆辰言没有回答,只是将那个檀木盒子放在桌上,打开,将日记和照片推到他面前。
周铭疑惑地拿起照片和日记,快速翻阅起来。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震惊,越来越难看,最终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陆辰言:
“这……这是真的?!伯母她……劳伦斯家族他们……”
陆辰言站在窗边,背对着他,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空,声音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
“血债,必须血偿。”
他转过身,那双琉璃色的眼瞳里,不再仅仅是复仇的火焰,更沉淀了一种近乎毁灭的、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决绝。
“通知我们所有的人,启动‘涅盘’计划。”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目标,劳伦斯家族,以及……魏哲。不计代价,不计后果。我要他们……彻底消失。”
周铭看着陆辰言眼中那令人心悸的光芒,知道从这一刻起,战争的性质已经彻底改变。这不再是一场商业复仇,而是一场不死不休的家族世仇,一场扞卫与毁灭的终极对决。
“明白!”周铭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同样变得凶狠而坚定。
风暴,即将以最惨烈的方式,席卷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