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哥儿!疤爷!” 一名穿着城卫军号衣的兵丁气喘吁吁地从田埂另一端飞奔而来,脸色因急促而涨红,“商会……商会那边出乱子了!”
“嗯?”陈大疤眉头瞬间拧紧,独眼中凶光毕露,“哪个不开眼的又炸刺?说清楚!”
“是……是‘丰泰粮行’!”兵丁喘着粗气,急声道,“东家孙满仓那老猢狲!阳奉阴违!表面按城主定的平价卖粮,暗地里把大批粮食偷偷运到城外庄子里囤积起来!城里铺子每日只开半晌门,限量售粮,还……还偷偷往上涨价!被老拐叔派去核账的伙计抓了个正着!人赃并获!”
“妈的!这杀才!狗改不了吃屎!”陈大疤勃然大怒,一把按住腰刀,“钱万通的坟头草还没长出来呢!他就敢顶风上!老子这就去拆了他的破粮行,把他吊城门楼子上去!”
“稍安勿躁。”凌风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冰寒的威慑力,让陈大疤瞬间冷静下来,“证据确凿?”
“确凿!”兵丁用力点头,“伙计暗中记下了这些天的流水和实际售价,还有几个买了高价粮的百姓愿意作证!城外庄子里囤的粮,一眼望不到头!”
“好。”凌风微微颔首,眼神深处寒芒一闪,“老拐叔。”
“老汉在!”老拐立刻上前一步,精神抖擞。
“带一队人,去‘丰泰粮行’。即刻查封铺面,清点所有库存,封存所有账册文书。”凌风语速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是!”老拐领命,拄着拐杖就要转身点人。
“且慢。”凌风补充道,“柱子,铁头,你们带一队城卫军精锐,随老拐叔同去。‘请’孙满仓到城主府一叙。”
“得令!”柱子、铁头眼中凶光迸射,狞笑一声,按刀而出。
“风哥儿,”陈大疤搓着手,跃跃欲试,“这等热闹,俺老疤……”
“你留守此地。”凌风打断他,目光扫过那片刚刚播下希望的育种田,“这里,不容有失。”
“……是!”陈大疤虽心有不甘,却不敢违逆,重重抱拳应下。
老拐当即点了几名得力伙计,柱子、铁头率领十余名如狼似虎的城卫军兵士,一行人杀气腾腾,直奔位于城南的丰泰粮行。
粮行门口,果然排着长长的队伍,百姓们翘首以盼,脸上写满焦虑。铺面却只开了半扇门,一个伙计有气无力地靠在门板上,懒洋洋地吆喝:“今日米已售罄!明日请早!明日请早!”
“放屁!”柱子一声雷霆般的暴喝炸响,震得那伙计一个趔趄,“老子刚才还看见后门进粮车了!敢哄骗你爷爷!”
人群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阵骚动,纷纷让开道路。
老拐拄着拐杖,在柱子和铁头的护卫下,径直走到店门前,独眼冷冷一扫那面如土色的伙计:“孙满仓呢?叫他滚出来!”
“拐……拐爷……柱爷……铁爷……”一个管事模样的胖男人连滚带爬地从店里跑出来,脸上堆满谄媚而惊恐的笑容,“什么风把您几位吹来了?东家……东家他今日身子不适,歇着呢……”
“身子不适?”铁头瓮声瓮气,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推开胖子,“老子看他就是皮痒痒了!搜!”
城卫军士兵立刻如潮水般涌入粮行,翻箱倒柜,动作迅捷而粗暴。很快,便从柜台暗格和后堂密室中搜出几本明显经过篡改的假账,以及一叠记录着真实高价交易和囤粮数目的密册!
“人赃并获!还敢狡辩!”老拐冷笑一声,举起手中账册,“奉城主令!丰泰粮行囤积居奇,哄抬粮价,罪证确凿!即刻查封!所有人员,一律带走讯问!”
“冤枉啊!拐爷!冤枉啊!”胖子管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
“封门!抄店!”柱子毫不理会,厉声下令。
兵士们迅速贴上封条,驱散人群,控制住所有店员。老拐则带着柱子和铁头,以及部分兵士,押着面如死灰的管事,直奔城外孙家庄园。
庄园朱门紧闭。铁头上前,一脚狠狠踹去!“轰”的一声巨响,门闩断裂,大门洞开!庄园内,偌大的场院空空荡荡,但一侧巨大的仓廪却重兵把守(孙家的私兵),显然内有乾坤。
“孙满仓!滚出来受死!”柱子声如洪钟,震得屋檐灰尘簌簌落下。
“谁……谁敢在此放肆?!”一个穿着丝绸睡衣、睡眼惺忪的肥胖身影在一群家丁护院的簇拥下从内院冲出,正是孙满仓。他看到门外杀气腾腾的老拐、柱子、铁头以及大批城卫军,脸上的肥肉猛地一颤,血色瞬间褪尽!
“孙老板,”老拐拄着拐杖,皮笑肉不笑,“城主大人有请,麻烦跟我们走一趟吧。”
“拐……拐爷……诸位爷……这……这是何意?”孙满仓强作镇定,声音却止不住地发抖,“误会……一定是误会……”
“误会?”铁头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像提小鸡一样将他拎起,“你仓库里堆成山的粮食!还有这些!”他另一只手将那些密册摔在孙满仓脸上,“跟城主大人解释去吧!带走!”
如狼似虎的城卫军一拥而上,缴了家丁护院的械,将瘫软如泥、屎尿齐流的孙满仓拖死狗般架了起来。
城主府,正厅。
孙满仓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冰冷的地砖上,面无人色,浑身筛糠般抖动。老拐、柱子、铁头分列两侧,眼神冰冷。凌风端坐于上,慢条斯理地翻阅着那些搜缴来的账册密录。
“孙老板,”凌风合上账册,声音平淡无波,却让孙满仓如坠冰窟,“可是觉得,本城主定的平价,委屈你了?”
“城……城主大人饶命!饶命啊!”孙满仓猛地以头抢地,磕得砰砰作响,涕泪横流,“小人……小人鬼迷心窍!猪油蒙了心!求大人开恩!开恩啊!小人愿意献出所有家产!只求……只求留一条狗命!”
“开恩?”凌风眼神微抬,目光如冰刃般刮过孙满仓肥硕的身躯,“城外庄廪之粮,足供全城数月之需。你囤积居奇,伺机抬价,是欲待城中粮尽,百姓易子而食之时,再行那敲骨吸髓之举吗?”
“不……不敢……小人万万不敢……”孙满仓魂飞魄散,仿佛已经看到钱万通在地下向他招手。
“钱万通的下场,”凌风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砸在孙满仓心口,“看来,你是忘了。”
孙满仓浑身剧烈一颤,彻底崩溃:“大人!我认罪!我全都认!家产……粮行……庄子……全都充公!只求大人饶我一命!饶命啊!”
“带下去。”凌风漠然摆手,“签字画押,清点家产,依律处置。”
“是!”柱子、铁头上前,毫不客气地将瘫软的孙满仓拖了下去。
“风哥儿,”老拐上前一步,低声道,“这丰泰粮行……”
“商会即刻接管。”凌风语气不容置疑,“所有囤积之粮,半数平价投放市场,半数充入官仓。往后,城内粮价,由商会统一核定,严禁私抬。”
“是!”老拐眼中闪过一抹快意与敬畏。
“育种田乃重中之重,”凌风目光再次投向西方,“首批苗情,随时来报。”
“老汉明白!”老拐躬身领命。
处理完粮行风波,日头已西斜。凌风回到城主府后院。
庭院中,凌慧正抱着念儿坐在石凳上,借着天边最后的余晖,轻声哼着歌谣。小丫头手里抓着一个新缝的布老虎,咿咿呀呀地玩闹着。凌丽安静地坐在一旁的石阶上,小树枝在地上无意识地划拉着。
“小风,”凌慧见他回来,脸上露出一丝担忧,“听说……孙记粮行那边……”
“已处置了。”凌风语气平淡,走到近前。
“他……罪不至死吧?”凌慧终究心软,小声问了一句。
“律法既定,不容徇情。”凌风看着姐姐,“今日宽宥一奸商,明日或饿死百千民。孰轻孰重?”
凌慧默然,看着弟弟平静无波却深不见底的眼眸,心中那份疏离与畏惧感再次泛起。她低下头,轻轻拍着怀中的念儿,不再言语。
“学堂地基已固,”凌风转换了话题,“不日便可上梁。”
“嗯,老拐叔前日来说过。”凌慧点点头,“说是……很快就能盖好。”
“待学堂盖好,”凌风目光落在咿呀学语的念儿身上,“送她去启蒙。”
“念儿还这么小……”凌慧忍不住道。
“不小了。”凌风伸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念儿粉嫩的脸颊,“早学早慧。”
念儿咯咯笑着,抓住他的手指往嘴里塞。
凌风收回手,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向书房。灰灰无声地跟上。
书房内,烛火摇曳。凌风摊开那张巨大的黑石城及周边地域的舆图。蛊虫母体在空间内传递来清晰的感知——育种田中,那些埋入地下的“高产一号”种子,已在灵肥和沃土的滋养下悄然萌动,根须正努力向下伸展,嫩芽蓄势待发,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生机之力如同星火,遍布田间。长势……甚至比他预想的更为良好!
他提起朱笔,在舆图上城西那片区域重重圈画。那里,将是黑石城未来的粮仓,乃至整个北疆混乱之地的粮仓根基所在!
然而,就在他心神微松,规划未来蓝图之际——
“嗡……”
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冰冷审视与贪婪意味的精神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骤然透过蛊虫母体的感知,清晰地传递而来!这股波动并非源自城内,也非左近,而是来自极其遥远的北方!模糊不清,却持续不断,如同暗夜中悄然睁开的眼睛,带着某种居高临下的窥探与算计!
凌风眼神骤然一凝,锐利如刀锋!朱笔在舆图北疆之外的空白处微微一顿。
新的麻烦?亦或是……新的觊觎者?终于……被这超乎寻常的粮种气息吸引而来了吗?
“灰灰。”他低唤一声,声音冰冷。
灰灰立刻抬起头,喉间发出极低沉的、充满警惕的“呜噜”声,一双碧绿的狼眼锐利地望向北方窗外深邃的夜空,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锁定那冥冥中的威胁。
黑色城的平静之下,暗流已然悄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