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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的傍晚,是一周中将尽未尽时特有的一种慵懒与躁动交织的时刻。夕阳的余晖失去了正午的炽烈,变得像一块融化中的、巨大的琥珀糖,稠密而温存地包裹着整个实验高中。光线斜斜地穿过教学楼长长的走廊,在地面上投下窗棂切割出的、明暗相间的光栅,空气里漂浮着无数细小的金色尘埃,随着若有若无的秋风缓缓舞动。

高二(1)班的教室里,陈婷利落地将最后一本习题册塞进帆布书包,拉上拉链,动作干脆得如同她这个人给人的印象——清晰,明确,不拖泥带水。她站起身,理了理额前有些散乱的短发,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对身旁等待她的女伴露出一个浅笑:“走吧,回去还能赶在食堂人最多之前把饭吃了。”

两个女孩并肩走出教室,融入走廊里稀疏的人流。刚迈出门口没几步,一个倚靠在对面走廊栏杆上的修长身影,便不经意般地闯入了陈婷的视线。那人穿着熨帖的校服,身形挺拔,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正望着楼下的某个方向,似乎是在欣赏秋日黄昏的景致,又似乎是在专程等待着谁。

是骆青空。

陈婷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作为文学社前社长和副社长,他们之间有过太多或默契或争执的合作,彼此熟悉得像棋盘上对弈多年的对手。但这样放学时分的特意等候,并不多见。

骆青空仿佛脑后长眼般,适时地转过头,目光精准地落在陈婷身上,那笑容加深了些,带着点他惯有的、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什么事?”陈婷开门见山,语气礼貌却疏离,如同对待任何一个普通的同学。她不喜欢绕圈子,尤其是在骆青空面前。

骆青空站直身体,双手悠闲地插在校服裤兜里,踱近两步,笑道:“怎么,陈大社长,没事就不能来找你聊聊天,探讨一下人生理想了吗?”他的语调带着惯常的调侃,像秋日午后被风吹皱的池水,泛起微澜。

陈婷毫不客气地送了他一个白眼,作势就要拉着女伴离开:“没事是吧?那再见,不送。”

“哎,别急嘛。”骆青空连忙出声阻止,语气依旧不紧不慢,却成功地让陈婷再次停下了脚步。他收敛了几分玩笑的神色,说道:“我个人的确是没什么人生理想需要跟你探讨。不过,关于……文学社的,不知道我们的社长大人,还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文学社”三个字,像一把无形的钥匙,轻易地打开了陈婷刻意保持的距离感。她那准备离开的身体明显僵住,镜片后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她沉默了片刻,侧头对身边面露疑惑的女伴低声耳语了几句。女伴会意地点点头,好奇地看了骆青空一眼,便独自朝着宿舍楼的方向走远了。

走廊里瞬间安静了不少,只剩下远处传来的隐约喧哗和风吹过空旷处的呜咽声。陈婷转过身,彻底面向骆青空,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追问:“文学社能有什么事?你说清楚。”她刻意加重了“清楚”两个字。

骆青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重新走回栏杆旁,双手握住冰凉的铁质栏杆,身体微微前倾,眺望着楼下不远处的篮球场。那里,还有几个不知疲倦的身影在奔跑、跳跃,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隔着一段距离传来,显得沉闷而遥远。

他这副故作深沉的样子,让陈婷的眉头蹙得更紧。她快步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追问道:“你刚才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加以干涉,后面发生的事情就不是你我可以处理的’?麻烦你说清楚来!”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文学社是她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地方,是她即使卸任也无法真正割舍的“孩子”。

骆青空侧过头,看着陈婷因为急切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忽然笑了起来,带着点戏谑:“你的性子啊,还是这么着急。就不能有点耐心,好好地听我把话说完吗?”

“骆青空!”陈婷几乎是咬着牙叫出他的名字,“你赶紧说,到底文学社发生了什么事?”她没心情跟他玩这种猜谜游戏。

秋风吹拂着骆青空额前微卷的发梢,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换上了一种略显沉重,甚至带着点夸张的“难受”表情。他轻轻叹了口气,目光重新投向远方,仿佛那暮色中的篮球场能给他提供某种佐证。

“其实,也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他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郑重,“就是……我们那位能干的新社长,夏语同学,最近似乎……嗯,事务过于繁忙了些。对文学社的管理,难免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然后才继续说道:“我听到一些社员私下议论,说社里活动好像不如以前那么有规划,沟通也不那么顺畅了……甚至,有几个人跟我透露,他们……萌生了退社的想法。”

他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看向陈婷,一字一句地问道:“对于这个事情,我们的前社长大人,您……怎么看?”

骆青空的话语,不像一道闪电,而更像一把冰冷而锋利的锥子,猝不及防地刺入了陈婷的脑海。她感觉自己的思维在瞬间停滞了,仿佛被投入了一片白茫茫的真空。耳朵里嗡嗡作响,外界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她下意识地摇头,嘴唇微张,喃喃地重复着:“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的……夏语他……”

她无法相信。那个她亲自选中,认为有能力、有热情、有想法将文学社带向新高度的夏语,那个在接手初期展现出惊人行动力和创造力的夏语,怎么会让社团出现如此严重的问题?

看着陈婷脸上显而易见的震惊和失神,骆青空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被一种“陈述事实”的平静所覆盖。他继续说道:“其实,我本可以不必来跟你说这些的。毕竟,我现在也跟你一样,只是一个前副社长,社务主要是夏语在负责。但是,”他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既然我知道了,我就没办法装作看不见,置身事外,袖手旁观。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几个人,辛辛苦苦、一点一滴建立起来的‘事业’,就这样因为管理疏失而……付之东流。”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格外沉重,像石头一样砸在陈婷的心上。

她猛地回过神,转过头,紧紧盯着骆青空,仿佛想从他的表情里判断出这些话的真伪:“这种现象……多吗?有多少人有这种想法?”

骆青空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据我侧面了解,明确有这种意向的,恐怕不下十个人。而且……”他刻意停顿,营造出一种紧迫感,“这种情绪,像是一种无声的瘟疫,似乎还在部分社员之间悄悄地蔓延。虽然目前还没有大规模爆发出来,但我觉得,我们必须防患于未然。”

“防患于未然……”陈婷低声重复着这个词,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了解骆青空,他虽然有时候说话喜欢绕弯子,喜欢用点夸张的修辞,但在这种涉及社团根本的事情上,他很少无的放矢。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追问道:“为什么?为什么突然会有这种情况出现?夏语他知道吗?他有没有察觉到?”

骆青空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种爱莫能助的表情:“他知不知道,我不清楚。或许他太忙了,无暇顾及?或许他察觉了,但还没找到有效的解决办法?又或许……他觉得这只是小事,不值得大惊小怪?总之,我知道之后,考虑再三,还是觉得应该让你知道。毕竟,你对文学社的感情,不比任何人浅。”

陈婷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高一教学楼的方向,那里灯火次第亮起,像无数只窥探着秘密的眼睛。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失望:“这么大的事情……难道他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还是说……他知道了,却觉得没有必要,或者……不愿意跟我这个前社长说了?”一种被排除在外的失落感,悄然漫上心头。

骆青空在一旁适时地提醒,语气理性而冷静:“我们现在社团人数一百四十多人,是全校最多的。就算真的流失十几个人,从数量上看,确实不是什么致命打击。但我担心的是这种‘退社’想法背后所反映出的问题——社团凝聚力的松动,以及社长威望可能受到的质疑。如果放任不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们必须在这种情绪形成气候之前,把它遏制住。”

陈婷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平稳:“你说的对。不能等到事情无法挽回才想办法。谢谢你特意来提醒我,骆青空。这个事情……我会找机会跟夏语聊聊。”她做出了决定,作为前社长,她有责任,也有义务去提醒和帮助继任者。

然而,骆青空却立刻摇了摇头,反对道:“不,我认为现在还不是你直接去找夏语谈的最佳时机。”

“为什么?”陈婷不解。

“因为我们现在所说的这一切,都还停留在‘据说’、‘可能’、‘推断’的阶段。”骆青空分析道,眼神里透着精明,“并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比如正式的退社申请,或者大规模的公开抱怨。如果你现在贸然去找他,质问他为什么会出现社员想退社的情况,他会怎么想?他可能会觉得你在干涉他的管理,不信任他的能力,甚至是在借题发挥,质疑他社长的位置。这很可能会破坏你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那种……嗯,传承与信任的关系。”

陈婷沉默了。骆青空的话不无道理。夏语是个自尊心很强,也很有主见的人。直接而突兀的介入,确实可能适得其反。

她忽然抬起头,目光带着探究看向骆青空,问出了一个盘旋在她心头许久的问题:“骆青空,我记得……你一开始,并不是很看好夏语,甚至可以说……不太喜欢他。为什么现在,你会为他考虑得这么……周到?”

骆青空闻言,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立刻出声反驳,语气里带着点被误解的恼怒:“我哪里有为他考虑?我这是在为我们文学社考虑!我这是在对夏语不负责的行为表示不满,好吗?”他强调着,“我不喜欢他,这是事实。但我不希望文学社因为他的管理不力而丢脸,更不想我们之前投入的所有努力和心血付诸东流。这有什么问题吗?”

看着他急于撇清的样子,陈婷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她摊了摊手,语气缓和了些:“随便你怎么说。反正,你今天能来告诉我这些,在我这里,就已经算是对他有所改观了。至少,你认可了他是文学社社长这个事实,并且愿意为了社团的整体利益,暂时放下个人喜恶。”

骆青空像是被说中了心事,有些别扭地转过头,轻哼一声,岔开了话题:“不管我怎么看,就夏语现在这种工作状态,不用我多说什么,我看他自己很快就撑不下去了。”他的语气带着点预言般的笃定,“高二这边,已经有不少人在背后议论他了,说他什么事都要插一脚,什么风头都想出,是个不折不扣的‘活动家’。”

“你也这么觉得?”陈婷反问。

骆青空耸了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怎么觉得不重要。重要的是学校领导会怎么看待。虽然学习成绩是第一位,但你觉得,以夏语现在这种四处‘点火’的方式,他还能有多少时间和精力放在学习上?”他伸出手指,一样样地数着,“你看,团委会的工作,他要参与;文学社社长的担子,他扛着;之前还有深蓝杯的综合比赛培训;现在又是元旦晚会的乐队排练……学校近期的各项活动,哪一件少得了他夏语的身影?”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抛出一个更具体的信息:“而且,我听说,他最近在班上的表现也开始有所下滑,好像已经有几位任课老师找他谈过话了……”

陈婷的脸上再次浮现出惊讶的神色,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骆青空:“没想到……你对他最近的动向,了解得这么详细。”

骆青空摆了摆手,语气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不是我刻意去了解他。而是夏语现在,已经把自己放在了一个非常显眼的位置,就像站在了聚光灯下,或者说,放在了大众的放大镜前面。你只要稍微留意一下周围的议论,就能听到不少关于他的消息。想不知道都难。”

陈婷轻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融入了渐起的晚风里,带着无限的忧虑:“看样子……情况真的不太妙了。”她抬起头,目光有些迷茫地看向骆青空,问出了一个深藏心底的问题:“你说……我当初力排众议,选择他接任社长,是不是……真的选错了?”

这个问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和自我怀疑。

骆青空看着眼前这个一向坚强果敢的女生露出这样的神情,沉默了片刻,然后笑了笑,那笑容里少了些调侃,多了些客观:“你有没有选错,我现在没法下定论。你当初力荐他,理由是相信他能带领文学社更上一个台阶。这一点,我承认,夏语在接手后的这段时间里,确实给社团带来了很多新鲜血液和不一样的想法,也凭借着他团委会副书记的身份,给文学社争取到了一些以前没有的资源和发展机会。”

他的语气变得辩证起来:“但是,我觉得,这就像一把双刃剑。他带来的资源和关注度是好事,但他个人的精力被过度分散,反过来又可能伤害到社团的日常管理和凝聚力。我们这些做‘前辈’的,或许更应该思考的,是如何帮助他,用好这把双刃剑,而不是在一旁单纯地看好戏,或者干着急。”

陈婷听着骆青空这番不再是单纯嘲讽,而是带着分析和建设性的话语,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带着些许慰藉的微笑:“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能从你的嘴里,听到关于夏语这样……相对客观,甚至带着点提醒意味的评价。”

骆青空像是被这笑容和话语烫到了一般,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立刻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口吻,强行辩解道:“我还是那句话!我不是认可他,我只是不想文学社被这个家伙给带偏了、弄垮了而已!你可别误会!”

陈婷不再与他争辩,只是将目光投向楼下。一阵稍强的秋风吹过,卷起地上金黄的银杏叶片,它们像一只只疲惫的蝴蝶,在空中打了几个旋,最终无力地落回地面,被路过的学生踩过,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她望着那景象,喃喃低语,像是在问骆青空,又像是在问自己:“以你的观察……你觉得,夏语他……真的有能力,或者说,有足够的韧性,带领文学社走上新的高度吗?在这么多压力和琐事的包围下?”

骆青空看着她被暮色勾勒出的侧影,那身影依然挺拔,却似乎承载了一丝不确定的重量。他茫然地反问:“怎么?你对他……失去信心了?”

陈婷缓缓地摇了摇头,目光依旧没有离开楼下那片被秋风扫过的空地:“也不完全是失去信心……只是觉得,他现在身上背负的东西,确实太重了。学业、社团、团委、乐队……还有那些我们可能还不知道的。换成任何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估计早就撂下担子,选择轻松一点的道路了吧?可是他却还在坚持着……而且,他也从来没有主动找我诉过苦,抱怨过什么。”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除了上次因为申请多媒体教室的事情,他来找我商量过之后,就再也没有因为社团的困难找过我了。我不知道……是因为他觉得我已经退下来了,帮不上什么忙了?还是他觉得,所有的事情,他都能够自己处理好,不需要前辈的指点了?”

这番带着些许失落和担忧的心里话,显然是骆青空没有预料到的。他愣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这种掺杂了个人感情的问题。他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对了……我还听说了一个八卦新闻,也是关于夏语的,你要不要听?”他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打破略显沉重的气氛。

陈婷一脸惊讶地转过头看他,眼神里写着“你居然也八卦”。

骆青空接触到她的目光,连忙举起双手,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解释道:“我声明!我可不是故意去打听这些的!只是……恰好有人在我旁边说起,我想不听都不行。”

陈婷被他急于撇清的样子逗笑了,无奈地摇摇头:“行,又是‘无中生友’是吧?说吧,反正你今天已经说了这么多了,也不差这一个八卦了。”她也需要一点别的东西,来冲淡心头积郁的担忧。

骆青空见她没有排斥,便也笑了起来,那笑容里重新带上了他熟悉的、分享秘密似的兴致勃勃:“那就是关于夏语……和广播站站长刘素溪的花边故事,以及……他和他手下那个记者部部长林晚之间,一些微妙的传闻。”

陈婷的眉头再次蹙起,疑惑地问道:“怎么还跟她们两个人扯上关系了?而且林晚……那不是我们社里很踏实能干的一个小姑娘吗?”

“夏语跟刘素溪走得近,这事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骆青空确认道。

陈婷点了点头。这事在校园里不算什么秘密,只是大家心照不宣而已。

“那,那个记者部部长林晚,似乎对夏语抱有超越社长与部员的好感……这个事情,你不知道吧?”骆青空抛出了第一个“炸弹”。

陈婷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反驳:“这话你可不能乱说!没有根据的事情,会影响到人家女孩子的名声!”

骆青空“呵呵”低笑了两声,语气笃定:“我乱说?我可没有。社里不少眼睛雪亮的同志都看出点苗头了。不过,咱们先不说那个小女生林晚的事。”他话锋一转,将重点拉了回来,“就单单说广播站站长刘素溪这边,就够夏语喝一壶的了。你知道我们学校篮球队出去集训的人,最近已经回校了吧?”

“这个我知道。”陈婷点头,校篮球队返校算是学校近期的一个动态,“但这跟夏语有什么关系?”

骆青空耐心地解释道:“校篮球队里,有一个高二的体育生,叫季时川。这个人,据说是刘素溪的……头号狂热追求者。这个事情,你之前没听说过吧?”

陈婷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可没有你那么多时间和闲情逸致去了解这些八卦。你直接说重点行不行?”

骆青空被她噎了一下,无奈道:“你可真是个……无趣的人。”见陈婷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副“你再不说我就走了”的架势,他只好举手投降,继续道:“好好好,说重点。夏语,他也是董铁山教练考虑的篮球队候选成员之一,对吧?我估计,很快董教练就会找他谈进队的事情。但是,我觉得,在那之前,那个一根筋的季时川,很可能会先找上夏语。”

“为什么?”陈婷不解。

“因为那个季时川,是个出了名的‘行动派’兼‘偏执狂’。”骆青空的语气带着点讲述传奇故事的味道,“听说他高一刚入学,第一次见到刘素溪,惊为天人,当时就放话说非她不娶。然后,他就把当时所有跟刘素溪走得稍微近一点的男生,都‘友好’地‘交谈’了一遍,吓得人家都不敢跟刘素溪说话了。最后事情闹得有点大,被老师严肃处理了,他才消停下来。这次集训回来,如果他发现刘素溪身边竟然出现了夏语这么一个‘常客’,以他的性格,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答案几乎不言而喻。

陈婷听完,忍不住轻哼一声,语气里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这事要是真的,也只能怪夏语他自己!好好的学不上,非要去招惹那个‘冰山美人’。现在惹上这种麻烦,能怪谁?”她说着,有些烦躁地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感叹道:“我当初到底是找了一个什么样的‘神仙’来当这个社长啊?怎么感觉……哪哪都有他的身影,哪哪都少不了他的故事呢?真是……”

看着她一脸懊恼又无奈的样子,一旁的骆青空忍不住阴阳怪气地接了一句:“那还不是因为我们陈大社长‘慧眼识英雄’,‘知人善任’嘛!”

陈婷赌气似的瞪了他一眼:“还有别的‘坏消息’或者‘八卦’吗?没有的话,我真回宿舍了!饿死了!”

骆青空摊了摊手,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暂时就挖掘到这么多情报了。陈大社长请自便。”

陈婷转身,迈步就要离开。然而,走了不过五六步,她的脚步却又慢了下来,最终停住。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转回身,对着依旧靠在栏杆上,似乎准备欣赏完整场落日的话剧的骆青空,轻声说道:

“骆青空。”

“嗯?”骆青空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陈婷顿了顿,声音清晰地传了过去,“谢谢你。”

骆青空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个更加意味深长的笑容,他转过身,面向陈婷,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调侃和探究:“哟?我们合作共事这么多年,我可从来没听你这么正式地跟我说过‘谢谢’。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然为了夏语的事情……跟我道谢?”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而好奇,像侦探发现了新的线索,直直地射向陈婷,仿佛想从她脸上找出些什么。

陈婷被他看得有些心慌,脸上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微红。她连忙略显慌乱地别开视线,强行解释道:“谁、谁说是为了他的!我是为了文学社!为了我们大家的文学社!”

说完,她像是生怕再被追问,几乎是有些落荒而逃地转过身,加快脚步,匆匆朝着楼梯口的方向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

骆青空站在原地,看着陈婷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仓促”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自言自语道:“不对劲……很不对劲。难道说,除了刘素溪和林晚……这里头,还有一个我还没吃到的‘隐藏款’大瓜?不行……我得好好了解一下才行……”

说着,他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边也转身,朝着自己教室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走去,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该如何挖掘新的“情报”了。

走廊里,最后一丝夕阳的余晖也终于被暮色吞噬。秋风更紧,卷动着更多的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窃窃私语着那些尚未浮出水面的故事。校园渐渐被灯火点亮,而属于青春的那些明快与幽微、坦荡与秘密、奋进与困扰,也如同这秋夜的潮汐,在平静的表象之下,正悄然涌动着,等待着下一个黎明,或者下一场风雨的来临。

而身处漩涡中心的夏语,对此尚且一无所知。他即将面对的,不仅仅是学业、社团、乐队的多重压力,还有来自同辈的审视、潜在的冲突,以及那些悄然滋生的、复杂难言的情感纠葛。他脚下的路,注定不会平坦。而骆青空这个人,他今日的提醒,究竟是出于公心,还是夹杂着更为复杂的私人考量?他在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浪中,又会扮演怎样的角色?

这一切,都如同被秋雾笼罩的远山,轮廓模糊,却引人探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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