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公公不悦又疑惑的目光随着对方的手指看去,离养心殿不远的走廊上,赫然吊着一个人。
那人身穿一袭洗得发白的灰色道袍,双脚离地,随这绳索轻轻摇晃。
安公公瞧见这一幕,心头猛然一跳。
上吊那人的舌头吐出老长,青紫色的脸上,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瞪得滚圆。
“这…这不是……”
长明道长?!
安公公看清那人的面容,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变了调。
他急忙转身回去禀报,谁知他一转头,就看见景泰帝站在他身后,一双龙目死死地盯着悬挂在走廊上的长明道长的尸首,瞳孔骤然收缩,周身的空气仿佛瞬间凝结成冰。
长明道长可是他让逆道门门主请来,专门对付苏家和老八的道门高手!
既然国公府喜欢用诡异来躲避他的算计,那么他也可以使用诡异的手段对付他们!
可是现在,派去的道门高手死了,竟以如此屈辱而又充满挑衅的方式,死在了他的寝宫门口!
这是毫不掩饰的示威!
这是赤裸裸地将他的脸面,狠狠地踩在脚下,再碾上几脚!
“岂有此理!!!”
景泰帝怒火中烧,大喝一声。
整个养心殿前的所有宫人太监齐刷刷地跪了一地,噤若寒蝉。
“暗鹰!”
一道穿着黑衣,戴着黑色面巾的男人突然闪现,他单膝跪在景泰帝面前。
“给朕查,昨夜是何人潜入皇宫的!”
“另查镇国公府和宗人府,朕要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遵命!”
暗鹰领命之后,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晨光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安公公命人将房梁上挂着的长明道长放了下来,并让人为其验尸。
一炷香后。
暗鹰的身影再次如鬼魅般出现在景泰帝面前,单膝跪地,声音毫无波澜。
“启禀陛下,镇国公府一切如常,一夜平安,并无任何异动。”
“什么?”
景泰帝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一夜无事?
长明道长道法高深,他都死于非命,苏家那群凡夫贱人居然会平安无事?
这不可能!
他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声音愈发冰冷。
“宗人府呢?”
那暗卫头埋得更低了。
“回陛下,昨夜子时,宗人府天牢突发鼠潮,数以千计的赤眼瘟鼠涌入丙字号牢房,牢中关着的是八皇子。”
听到这里,景泰帝故作惊讶地从座椅上站起身,声音急切询问:“宗人府是干什么吃的,怎么会有鼠潮?!”
“老八怎么样了?他没事吧?!”
谁也没看见他的嘴角悄然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
鼠潮?
长明道长的手段果然狠辣,看来老八那个病秧子,已经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然而,暗卫接下来的话,却让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陛下,八皇子只是被老鼠咬的伤口,太医已经诊治过了,身体无碍,也未患上鼠疫。”
“为了杜绝麻烦,唐院判给八殿下服用了国公夫人献上的治疗鼠疫的方子。”
景泰帝听见这话,都快咬碎银牙。
这病秧子的命,怎么会这么硬?!
这些年来,萧珩的娘难产而死,他派去的宫女太监,接连意外身亡,恐怕都是被他克死的,若不除了这孽障,自己不知何时也要被克死!
景泰帝深呼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才将胸口那段怒火强压下去!
“那些瘟鼠呢?若是让它们在京城四处逃窜,恐怕又是一场灾害!”
“陛下无须担心,那些瘟鼠不知为何突然爆裂而亡,宗人府现在还在清理老鼠的尸体。”
爆裂而亡?
数千只瘟鼠,就这么自己炸了?
景泰帝的脑海里疯狂地回响着暗鹰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得他头晕眼花。
他不是三岁小儿!
这世上哪有会自己爆炸的老鼠!
更何况还是长明道长使用道法的老鼠!
如此诡异之事,定然与长明道长的死,脱不了干系!
景泰帝猛地攥紧了拳头,上好的龙袍袖口被他捏得起了褶皱,手背上青筋暴起,如同一条条盘踞的虬龙。
“长明道长的尸首检验好了没有,死因是什么?”
听见他的声音,安公公赶紧冲门外小跑进殿双膝跪下。
“启禀皇上,在道长身上并未发现外伤,因道长是逆道门的人,奴才也不敢自作主张剖尸检验。”
景泰帝点点头,既然他没有办法,或许逆道门的门主有办法查明死因。
他吩咐安公公将长明道长的尸首送入他的寝宫。
“你们都退下。”
景泰帝挥了挥手。
“是。”
安公公如蒙大赦,带着小太监们躬身退出,并小心翼翼地将那沉重的殿门从外面合上。
“砰——”
殿门关闭的沉闷声响,将养心殿与外界彻底隔绝成两个世界。
紧闭的殿内,光线昏暗,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景泰帝亲自点上屋内的蜡烛,让整个大殿亮如白昼。
他缓步走到长明道长的尸身旁,眼神愈发深沉的阴鸷。
看了半晌,才转身走到博古架上打开一个紫檀木盒,从里面拿出一根通体漆黑的线香。
线香上隐约缭绕着淡淡黑气。
景泰帝捻起那根黑香,置于龙案上的一个纯金香炉中,随即取过火折子,将其点燃。
那黑香燃起的青烟并非袅袅升起,而是化作一道扭曲的黑线,如同一条有生命的毒蛇,在半空中盘旋游走,却迟迟不散。
殿内的空气,瞬间变得更加阴冷刺骨。
景托帝负手而立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那双龙目死死地盯着那道诡异的黑烟。
黑烟并未消散,一直在线香周围盘旋,直至线香燃烧殆尽,黑烟已经变成浓郁得化不开的黑雾。
很快一道模糊的人影从黑雾中缓缓走了出来。
来人身着一袭宽大的藏青色长袍,将身形完全罩,脸上戴着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青铜鬼面,只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陛下有何急事,如此急召本道前来?本道时间宝贵,可不是专门帮你处理俗事的!”
道人的声音不怒不喜,仿佛没有一丝情感。
景泰帝并未回答,只是冷冷地侧过身,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的尸首。
“门主,还是你自己看吧。”
那戴着青铜鬼面的逆道门门主,一眼看见地上躺着的尸首。
他沉默了一瞬,一步步走近,步伐无声无息,如同鬼魅。
他蹲下身,查看了长明道长的尸首,发现没有外伤,然后伸出两根手指,点向尸首的眉心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