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城寨深处，“永生贷”黑诊所的招牌在暴雨中漏电，把潮湿的巷道染成病态的紫红色。手术室无影灯滋滋作响，光线聚焦在锈迹斑斑的手术台上。白薇薇像一具被剥皮的青蛙，俯卧着，后背从颈椎到尾椎的皮肤被完全切开、外翻，用带钩的金属拉链粗暴固定在手术台边缘。暴露的脊柱在强光下呈现出一种惨白的、带着黏液的质感，像一截被粗暴挖出的惨白树根。浓烈的消毒水味盖不住神经烧灼的焦糊味和电路板过载的臭氧气息。
“第L3、L4椎体切除完成。”主刀医生的机械义眼闪烁着红光，声音透过呼吸面罩闷闷的。他手中的不是骨锯，而是一台改装过的等离子切割枪，枪口还冒着青烟。两个穿着油腻皮围裙的助手正用大号工业吸尘器，吸走手术区域喷溅的骨渣和烧焦的组织碎末。
手术台旁，龙哥叼着半截雪茄，烟灰掉在白薇薇外翻的皮肉上，烫起一丝青烟，她却毫无反应。他手里把玩着一个银灰色的金属长匣，匣子印着璃资本的二进制LoGo。打开匣盖，里面嵌着的不是手术器械，而是一段狰狞的机械脊椎。钛合金骨架闪着冷光，复杂的液压关节代替了柔软的椎间盘，暴露的线缆如同金属神经束，最刺目的是贯穿整段脊椎的LEd灯带，此刻正间歇性地闪烁着待机的幽蓝光芒。脊椎两端伸出锋利的合金接口，还带着注塑封装的灭菌头。
“快点，赶着宵夜呢。”龙哥不耐烦地敲了敲匣子。
机械义眼医生没说话，只是伸出机械臂，精准地夹住那段钛合金脊椎，如同装配精密仪器。他粗暴地撬开白薇薇脊柱上切除椎体留下的空腔，将机械脊椎的合金接口对准神经束残端——
“滋啦！！！”
高压电弧瞬间跳跃！接口强行刺入神经束，焦糊味猛地浓烈起来！白薇薇像被高压电击中，身体在束缚带下疯狂反弓、抽搐，喉咙里挤出非人的、嘶哑的嗬嗬声，眼球在眼睑下剧烈滚动。机械脊椎的液压关节发出“哧哧”的充压声，钛合金骨架被强力螺钉粗暴地铆合在她残存的椎骨上。LEd灯带疯狂地闪烁起刺眼的红光，警报声尖锐响起。
“神经驳接完成度…67%。”医生看着机械臂上的读数，语气毫无波澜，“够用了。上债卡。”
龙哥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他掐灭雪茄，从脏污的工装裤口袋里掏出一个造型奇特的poS机。机器通体漆黑，侧面印着璃资本的“0与1珍珠”徽记，屏幕却大得夸张。他俯身，将poS机顶端的扫描口，粗暴地怼在白薇薇后颈刚刚植入的脊椎接口附近。
“滴——”
一声清脆的读卡音。poS机屏幕瞬间亮起刺目的红光，瀑布般刷下数据流：
【债务主体：白薇薇】
【关联资产：生物脊椎（型号：LY-SpINE-dEbt-7）】
【初始信用额度：-￥32,000,000.00】
【债务来源：整容贷本息（￥18,700,000）+ 器官代偿违约金（￥9,500,000）+ 脊椎植入费及终生维保（￥3,800,000）】
【实时状态：激活】
【警告：信用额度持续负增长中…】
巨大的、血红色的“-￥32,000,000.00”在屏幕上定格，如同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搞定。”龙哥满意地拍了拍poS机，吹了声口哨。他看都没看手术台上还在微微抽搐的白薇薇，掏出手机，对着屏幕上的巨额负数拍了张照，手指戳戳点点，发了出去。
璃资本总部，“债骸厅”总控室。姜璃站在巨大的弧形屏幕墙前，屏幕正中央是龙哥发来的那张照片——血红的负数在昏暗的手术室背景下触目惊心。她指尖在虚空中轻点，调出白薇薇脊椎的实时监控界面。复杂的神经信号图谱、液压压力值、能量消耗曲线在分屏上跳动。
姜璃的目光掠过那些数据，没有在代表痛苦的神经尖峰上停留半秒。她打开一个简洁的命令行窗口，输入一串冰冷的公式：
dEbt_AccUmULAtE = (RESpIRAtIoN_RAtE * 10) + (hEARt_RAtE * 50)；
LIFE_EStImAtE = AbS(cREdIt_LImIt \/ dEbt_AccUmULAtE_pER_hoUR)；
REALtImE_dISpLAY_ENAbLE；
回车键敲下。
手术室里，白薇薇后颈植入的脊椎接口处，那条贯穿整个钛合金脊柱的LEd灯带，幽蓝的光芒瞬间熄灭。下一秒，刺目的红光重新亮起，但不再是杂乱的闪烁。红光迅速凝聚、排列，在她惨白的、布满冷汗的皮肤上方几毫米处，投射出两行清晰无比、如同烙铁烫出的血色文字：
【呼吸：-￥10\/次】
【心跳：-￥50\/次】
文字下方，一个更大的、不断跳动的数字紧跟着显现：
【剩余寿命估算：73:14:29】
数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秒一秒地减少！
“呃…嗬…” 白薇薇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呜咽。她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扭动脖子，试图看清自己后背上方悬浮的血色文字。每一次扭动带来的肌肉收缩，都牵动着那刚被暴力植入的机械脊椎，带来新一轮撕裂般的剧痛。而每一次因疼痛而加剧的呼吸和心跳，都让那悬浮的【-￥10】、【-￥50】疯狂闪烁，下方的寿命倒计时更是加速跳动！
龙哥凑过来，饶有兴致地看着那悬浮的血色文字和倒计时。“啧啧，高科技啊！喘气儿都花钱，这娘们儿以后睡觉都是奢侈！”他戏谑地吹了声口哨，伸手想去碰那悬浮的红光，手指却穿了过去，只搅动了一片光影。“走了，收工！让她自生自灭！”他收起poS机，招呼着手下，看都没再看手术台一眼，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离开了手术室。机械义眼医生也关闭了无影灯，手术室瞬间陷入一片昏暗，只剩下白薇薇背上那悬浮的血红文字和倒计时，如同鬼火般幽幽地亮着，映着她惨白的皮肤和满地的血污器械。
暴雨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九龙城寨迷宫般的巷道，将油污、垃圾和不明秽物冲进浑浊的下水道。白薇薇像一袋被丢弃的垃圾，蜷缩在一家24小时便利店窄小的塑料雨棚下。她身上只套着一件不知哪里捡来的、污秽不堪的宽大t恤，下身是一条同样破旧单薄的睡裤，赤着脚。刚经历完脊椎植入手术的伤口被雨水浸泡，边缘泛着不祥的白，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
她后颈处，钛合金脊椎的接口暴露在潮湿的空气里，细小的电弧偶尔在接口针脚间噼啪闪烁。贯穿后背的LEd灯带在暴雨的夜色中异常醒目，那两行血红的文字【呼吸：-￥10\/次】、【心跳：-￥50\/次】在她湿透的t恤表面投射出模糊的光影。更清晰的是悬浮在背部上方、不断跳动的巨大倒计时：【剩余寿命：02:47:33】。数字无情地流逝，如同她生命的沙漏。
她全身都在无法控制地剧烈抽搐。每一次抽搐，都源于那根冰冷金属脊椎对受损神经的异常放电。机械脊椎的液压关节随着她的抽搐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像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LEd灯带的红光随着心跳的每一次搏动而明灭，在湿漉漉的地面雨水中投下跳动的、血色的光斑。霓虹灯管在雨幕中扭曲变形，将便利店招牌的“7-ELEVEN”字母拉长，映在积水中，像一串串扭曲的墓碑。
脊椎侧面，一个不起眼的合金小阀门，突然“嗤——”地一声，喷出一股带着铁锈味和淡淡血腥气的白色蒸汽！那是机械脊椎内部过载的热量排放。蒸汽喷在冰冷的雨水中，瞬间凝结成小水珠，又迅速被更大的雨点击碎。每一次心跳，每一次脊椎的异常放电，那个泄压阀就会“嗤”地喷出一小股血雾般的蒸汽。白薇薇的身体也随之剧烈地痉挛一下，喉咙里挤出短促而痛苦的“呃…呃…”声。
便利店的自动门开了又关，关关合合。偶尔有深夜买烟或者热食的顾客匆匆进出，目光扫过雨棚下那团颤抖的、散发着不祥红光的物体，无不皱眉加快脚步，或是低声咒骂一句“晦气”。雨水顺着雨棚边缘淌下，形成一道水帘，将白薇薇与那个亮着温暖灯光、飘出关东煮香味的世界彻底隔开。
她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枯瘦的手指颤抖着，似乎想抓住什么，又似乎只是想捂住后颈那个不断喷出滚烫蒸汽的泄压阀。指尖刚碰到冰冷的钛合金接口，一阵剧烈的神经痛就让她眼前一黑，手臂无力地垂落，重重地砸在冰冷肮脏的积水里。
背部悬浮的倒计时：【剩余寿命：00:00:17】。
LEd灯带随着她微弱的心跳，明灭的频率越来越慢，红光也越发暗淡。
泄压阀“嗤…嗤…”的喷气声也变得断断续续，喷出的蒸汽稀薄了许多。
【00:00:03】…
【00:00:02】…
【00:00:01】…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LEd灯带最后猛地闪烁了一下，爆发出刺目的血光，将雨棚下的小片区域照得一片猩红，随即彻底熄灭，陷入死寂。泄压阀发出一声悠长的、如同叹息般的“嗤——————”，喷出最后一缕稀薄的血色蒸汽，也再无声息。
白薇薇的身体停止了抽搐，彻底瘫软在冰冷的积水中。只有便利店惨白的灯光和远处扭曲的霓虹，映在她空洞失焦的瞳孔里。暴雨依旧无情地冲刷着一切，将她背上残留的血迹和那缕最后的血色蒸汽，卷入浑浊的水流，冲向下水道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