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部传来的关于关东军独立混成第二旅团南下的紧急电文,像一块被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黑龙沟根据地高层激起了巨大的波澜。先前因“飞雷”试射成功、内部清查取得进展而带来的一丝振奋,瞬间被这扑面而来的、夹杂着冰碴的寒风吹散。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林枫、周文博、王猛,以及几位主力团的主官、参谋人员齐聚一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墙上那幅巨大的华北地图上,一条无形的、代表着死亡和压力的黑色箭头,正从遥远的蒙疆方向,沉沉地压向太行山区域。
“关东军……狗日的,到底还是把这帮阎王爷给派来了!”王猛盯着地图,拳头攥得咯咯作响,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作为与日军周旋多年的老对手,他太清楚关东军的分量。那是日军倾注了最好装备、最严酷训练打造出的战略预备队,是真正的精锐中的精锐,其战斗力远非他们日常交手的华北驻屯军可比。
周文博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充满了忧虑:“独立混成第二旅团……我记得战报上提到过,这支部队曾在诺门罕与苏军交过手,虽然吃了亏,但能在苏军机械化部队和绝对炮火优势下打成那样,其顽抗程度和战术素养可见一斑。他们擅长山地和寒区作战,这对于我们太行山根据地来说,是极其危险的对手。”
一位参谋指着地图补充道:“根据情报,该旅团下辖四个独立步兵大队,一个炮兵队,一个工兵队,一个辎重队,还配属有战车和骑兵分队,总兵力约五千人,装备水平远超普通日军联队。其步兵普遍装备三八式步枪或更新的九九式,轻机枪配置到班,炮兵队拥有四一式山炮和九二式步兵炮,甚至可能配备少量野炮。他们的单兵素质和小队战术协同,尤其突出。”
听着这些冰冷的数据,会议室里一片寂静。每个人都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压力。以往,他们凭借对地形的熟悉、灵活的战术和顽强的意志,还能与装备占优的华北日军周旋,甚至取得一些胜利。但面对这样一支武装到牙齿、训练有素、而且同样适应山地环境的关东军精锐,以往的经验还能否奏效?所有人都打了一个问号。
林枫一直没有说话,他默默地听着众人的分析和议论,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关东军的南下,无疑是对根据地生存能力的终极考验。这不仅仅是军事上的对抗,更是意志、资源和战略智慧的全面比拼。
“同志们,”林枫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关东军来了,这是坏事,也是好事。”
众人一愣,纷纷看向他。
“说它是坏事,因为我们的敌人更强大、更凶残了,我们面临的战斗将更加残酷,牺牲可能会前所未有地巨大。”林枫的目光扫过众人,“说它是好事,是因为它逼着我们不能再有任何侥幸心理,逼着我们必须把所有的潜力都挖掘出来,逼着我们真正地成长为一支能够与任何强敌抗衡的铁军!如果我们连关东军都能扛住、都能打败,那这华北,还有谁是我们的对手?!”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强烈的自信和感染力,让在场众人有些躁动和不安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
“怕,没有用!”王猛猛地站起身,吼道,“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关东军怎么了?他也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老子就不信啃不动他这块硬骨头!”
“对!跟他们干!”几位团主官也纷纷表态,战意被激发出来。
林枫点了点头:“有决心是好的,但光有决心不够。我们必须立刻行动起来,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他迅速做出了部署:
“第一,情报优先!动用我们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包括总部情报网、我们自己的敌工站、惊蛰小队,甚至可以考虑与oSS进行有限的情报交换,不惜一切代价,搜集关于这个独立混成第二旅团的一切信息!包括其指挥官性格、部队编制细节、武器装备清单、战术特点、后勤补给路线,甚至是他们南下后的具体驻防和进攻方向!”
“第二,战术研究!成立专门的关东军战术研究小组,由王团长牵头,抽调有经验的营连干部和惊蛰小队骨干参加。仔细研究诺门罕战役以及关东军在东北与我抗联作战的战例,分析其长处和短板。我们要针对其装备好、火力强、单兵素质高的特点,研究出我们的应对之策!是避其锋芒,还是攻其必救?是诱敌深入,还是集中优势兵力打其一部?必须尽快拿出预案!”
“第三,强化训练!各部队立即转入临战训练,重点演练山地防御、反斜面工事构筑、反坦克、反炮击以及小分队夜袭、破袭战术。要把关东军可能采取的战术,在我们的训练场上反复预演!特别是‘飞雷’火箭和‘雷公’火箭筒,要加快与部队的磨合,研究如何利用其突然性和猛烈火力,打击敌人的集结地、指挥所和炮兵阵地!”
“第四,内部肃清加速!周政委,对‘信天翁’及相关线索的排查必须加快!在关东军这个大敌当前之际,绝不能让内部的毒瘤坏了我们的大事!必要时,可以采取一些非常手段!”
一条条指令清晰明确,将巨大的压力转化为具体的行动。会议结束后,整个根据地如同一个被狠狠抽打了一鞭子的陀螺,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效率运转起来。
情报系统的触角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向外延伸;各部队的训练场上杀声震天,针对性极强的战术演练日夜不停;兵工厂更是开足马力,在确保绝对安全的前提下,加紧生产“飞雷”火箭弹和改良“星火”电台……
林枫则将自己大部分时间投入到了关东军的情报分析和战术研究中。他调阅了所有能找到的关于关东军的资料,与王猛等人反复推演可能发生的战斗场景。
“他们的火力很强,正面硬碰硬我们吃亏。”林枫在地图上画着箭头,“但他们兵力相对我们而言并不占绝对优势,而且长途南下,后勤线拉长,这是他们的弱点。我们必须利用太行山的复杂地形,把他们的重装备优势降到最低,把他们拖入我们最擅长的山地游击战和运动战中!”
“他们的士兵战斗意志顽强,战术死板中透着灵活。”王猛补充道,“诺门罕战例显示,他们即使被包围,也能依托工事顽抗很久,小部队配合默契。我们的战士单兵素质和装备不如他们,必须更加注重班排级的战术协同和突然性。”
就在这种紧张备战的气氛中,周文博那边的内部调查,也终于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通过对“信天翁”那条信鸽线路的持续监控和逆向追踪,结合对柳林铺那个鸽舍主人的秘密调查,保卫部门成功锁定了“信天翁”在根据地外部的一个关键联络人——一个伪装成货郎、经常往来于敌我控制区之间的中年男子。在一次其与“信天翁”试图通过死投点交接情报时,被埋伏已久的保卫人员当场擒获!
经过连夜突击审讯,这名货郎在铁证面前,最终崩溃,交代了他的身份——他受雇于日军北平特务机关“竹机关”,专门负责与“信天翁”这条内线进行单向联络,传递情报和指令。而他此次传递的指令内容,更是让周文博和林枫倒吸一口凉气!
指令要求“信天翁”,不惜一切代价,在半个月内,摸清八路军在黑龙沟区域所有重要工厂、仓库、指挥部的准确位置,特别是与“远程火炮”或“特殊爆炸物”相关的设施位置,并标注在地图上,准备交接!
“他们……他们在为关东军的进攻做先期侦察!”周文博拿着审讯记录,手都在微微颤抖,“鬼子这是想让关东军的重炮和飞机,对我们进行外科手术式的精准打击!”
林枫看着那份指令,眼神冰冷到了极点。内鬼的危害,在强敌压境的时刻,被放大到了极致!
“立刻对‘信天翁’实施秘密逮捕!动作要快,要绝对保密!”林枫斩钉截铁地下令,“同时,将计就计!利用这个机会,我们要送给关东军一份‘大礼’!”
一个利用内鬼反向误导日军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然而,就在周文博领命而去,准备收网之时,林枫接到了来自“铸剑”基地老韩的紧急报告。报告称,基地外围的隐蔽观察哨,最近两天连续报告,发现有小股身份不明、装备精良、行动诡秘的人员在基地远距离活动,似乎在……进行测绘和侦察!其战术动作和装备特点,与普通的日军或伪军侦察兵截然不同!
林枫的心猛地一沉。
关东军的阴影,不仅仅笼罩在根据地的上空,其敏锐的触角,竟然已经悄然伸向了他们最核心、最致命的“铸剑”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