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霄是见识过邱凤龙轻功的,实属不弱。骆成如此语言相激,他仍不为所动,看来是真的知道自己技不如人,不想报名。
“窦副堂主,骆某这厢有礼了。骆某久居咸阳,窦副堂主居长安,虽相隔不远,却只闻其名,未曾谋面。今日有幸在这老龙岭相见,骆某甚是心中欢喜。”骆成又朝着南厢的窦君如抱拳施礼。
“窦某也是素闻逍遥客大名,幸会幸会。”窦君如赶紧还礼。
李凌霄心想:“看来这位窦副堂主只是对韦牧啸不敬而已,对其他人都是礼数周全的。”
“窦副堂主,既然在此偶遇,不如报个名,一起凑个热闹,如何?”骆成又改向邀请窦君如。
李凌霄不觉心下暗自一笑:“看来这位逍遥客是个好战之人。”当然,李凌霄对这个骆成也提起了高度重视,只有对自己的实力超自信之人,才会好战。否则,实力一般般的行走江湖,又好战,早就身首异处了。
“骆门主,窦某自知学艺不精,就不掺和了。还请骆门主自便吧。”窦君如也是婉辞。
“哈哈哈,看来是骆某自不量力了啊。但是,既然是中原武林盛会,自然要热闹一番。那就请邱公子、窦副堂主给骆某站台,看骆某献丑了。”这一番话说出来,倒是没有落了“逍遥客”的名头,逍遥洒脱。
“骆门主说得好。既然是中原武林盛会,自然是要热闹一番的。凤翔桃花扇——劳姗然也凑个热闹。”一个声音从东厢传了出来。
这个声音就似点燃了火药桶,三面人声鼎沸,一阵嘈嘈杂杂。
“滚,你这个采花大盗没有资格。”一个声音骂道。
“你这个淫贼有何脸面报名争这盟主之位?快滚回你的蝴蝶谷。”另一个声音怒声质疑,且出口成脏。
随后,许多的嘈杂声音此起彼伏,大多在咒骂,在斥责。
一片骂声中,一个手拿折扇的中年人施施然走出东厢人群,似对这一片骂声权当是耳旁风。最引人注意的是他的脸色,有着一种病态的苍白。眉目属于男生女相的那种柔美。
“木盟主,韦副盟主,梁副盟主,你们要为我劳珊然主持公道啊。”劳珊然微笑着朝主席台方向抱拳行礼。
“劳谷主,有话请讲,我们自会给你一个公道。”韦牧啸未等木万霖开口,便抢先说道。
既然劳珊然是从东厢人群中走出来,自然是推举韦牧啸的。韦牧啸投桃报李,自然要替劳珊然出头。
“你,你,你们——”劳珊然用手中折扇指点着那些仍在咒骂的,大声喝道:“一个个说我是采花大盗,淫贼,你们可有证据?若有证据,给我拿出来,劳某认下。若没有,都给我闭嘴,莫要血口喷人。”
一时之间,那些咒骂、斥责的人渐渐息了声。
“罗大哥,这个劳姗然是何方神圣?”李凌霄低声问罗延环。
“他是凤翔府人士,轻功了得,擅使一把铁骨桃花扇。据江湖传闻,他是一个采花大盗,江湖戏称他‘凤翔花蝴蝶’,他却自称‘凤翔桃花扇’。据说在去年,李唐皇帝派天启大师不远千里,专门前去凤翔府,找到他的老巢蝴蝶谷,打伤了劳姗然,解救出了被掳掠去的雍王女儿。没想到,他居然敢来参加武林盟大会,竟然还敢报名争夺盟主之位。哼——,真是恬不知耻。”罗延环详细介绍一番,最后还鄙视地哼了一声。
“这种人渣,就应该人人得而诛之。”尤彩愤愤地说。
“这位姑娘,听说此人武功了得,鲜有败绩。否则,他也不敢争夺这盟主之位。”尤彩身边那个华服汉子再次接上了尤彩的话茬儿。
“这么说来,你是怕他?”尤彩怼了那华服汉子一句。
“不是在下怕他,而我非中原武林人士。否则,定会报名,光明正大地与之一战,为民除害。”那个华服汉子义正言辞地说。
直到此刻,李凌霄才正儿八经看了看这位“话痨”的汉子。只见此人浓眉环目,中正方脸,膀阔腰圆,状似一个彪形大汉。但是,皮肤却白皙水润,又给人一种江南水色的错觉。
“李公子,在下段一鸿,大理人士,游历至此,恰逢其会。”段一鸿看到李凌霄在看着自己,就主动打招呼。
“原来是大理段氏,不远万里游历到中原之地,真是好雅兴啊。”江宁怪叟突然插言,语气怪怪的。
“金老前辈,段某失敬了。久仰您大名,今日得见,何其幸甚。晚辈确有雅兴,游历到此,饱览中州风物。您老人家不也是雅兴颇盛,从江南水乡,不远千里来到这儿吗?”段一鸿先是对着江宁怪叟深施一礼,而后不卑不亢地调侃一句,眼底却是戏谑的意味颇浓。
“有意思,很有意思。”江宁怪叟微笑着打量段一鸿。突然问道:“段思平近来可好?”
“金老前辈认识我家伯父?”段一鸿脱口反问。
“原来是故人的侄儿。那就更有意思了。”江宁怪叟大有深意地望着段一鸿。
“金老前辈,您说的有意思是啥意思?”段一鸿摸了摸头,一脸不解,一副憨态。
“段思平正借兵乌蛮三十七部,与大义宁国交战,你却出来游历,难道不是很有意思?”江宁怪叟反问一句。
“您老人家知道此事?”
“何止知道此事,老头子更知道,不日,你们大理段氏便可扫荡大义宁国,横扫云贵。如此紧要时刻,段公子北游,怕不是游山玩水吧?”江宁怪叟玩味地看着段一鸿,浅笑着。
“金老前辈,晚辈素来喜动不喜静,伯父也是拿我没办法,便放任了。此次出来日久,即将回返。”段一鸿笑着说。然后,他又低声问道:“金老前辈,您在中原如此紧要时刻,来此闲游,怕也不是专程游山玩水吧?”眼中更是玩味。
段一鸿虽然一口一个前辈叫着,但言辞锋芒,似针锋相对。旁听者李凌霄不觉暗自心动。他从二人对话的机锋之间听出了别有的意味。
前些时日,偶遇江宁怪叟,还有钱逊、钱文书等江南达官贵人,今日又遇到大理段一鸿。起初他并未在意,不过以为江湖人士江湖走动而已。但听刚才二人对话,再仔细斟酌对话的内容,怕不是这么简单。他不免多看了两眼正对视而笑的一老一小。
忽然,广场上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质问:“劳姗然,马某听白马寺天启大师亲口提起过,雍王李重美有一个十五岁女儿,生的貌美,你曾强行掳掠到蝴蝶谷,欲做你的谷主夫人。可有此事?”
李凌霄认识此人,便是在柳林官道,布设铁蒺藜阵的“铁蒺藜”马辉。马辉质问之事,刚才罗延环也提起过。
“确有此事。”
“既有此事,你还有何抵赖?”马辉再次大声质问。
韦牧啸瞪大眼睛盯着劳姗然,似对他的“坦诚”不敢置信般。
“各位英雄好汉,你们可知,这位雍王是谁?”劳姗然一顿,环视四周一眼,然后自问自答:“他是唐皇李从珂的次子。这个雍王素来毫无人性,驻兵凤翔府之时,到我蝴蝶谷做客,见色起心,掳走我谷中侍女八人。他能掳走我的侍女八人,劳某为何不能掳走他的女儿?”
孟津黑虎堂堂主刘黑达大声附和:“当是掳得。李唐朝廷这些达官贵人,仗势欺人,欺压良善,忒也不是东西。劳谷主不畏强权,干得好。孟津刘黑达佩服之至!只是可惜了,那雍王才一个女儿,一比八,劳谷主还吃着大亏唻。大家说是也不是?”
广场上顿时传来一阵哄笑。
待哄笑声渐止,桑维翰又大声附和道:“劳谷主,桑某与刘堂主一般,亦是佩服你的大义,敢于挑战强权。”短短一句话,便与刘黑达和劳姗然拉近了关系。
李凌霄在心里不由对桑维翰竖个大拇指,这便是语言的魅力。当然,这种佩服无关仇怨。
马辉本就被刘黑达抢白的脸红脖子粗,正无处发泄一肚子的憋屈,听桑维翰接话,便怒声说道:“武林盟大会,岂有你这哭鬼说话的份儿。你不就是契丹狗的一条狗嘛。”
“你找死!”话音未落,只见一道人影腾空而起,直奔马辉扑去。
细看,原来是肖清渊。他这个腾跃足有一人多高,空中更是八步赶蝉,速度极快。他露了这一手轻功,直教在场之人叹为观止。
马辉没有想到,肖清渊会突然袭击。他仓促之下,一甩手掷出几道寒芒,直取空中的肖清渊。肖清渊更不怠慢,一个千斤坠,直接落地,全数避过了寒芒。而那些寒芒竟然是铁蒺藜。原来马辉的暗器便是铁蒺藜。
肖清渊即落即起,再次腾空而起,双拳袭向马辉面门。马辉根本就没想到,肖清渊的轻功竟如此了得,一时被逼的手忙脚乱,无所适从。肖清渊双拳堪堪要拍到马辉之际,突然一个白衣身影从西厢飞了出来,双拳正好迎上肖清渊。二人在空中四拳交击,发出“嘭”的一声大响。随后,两个身影各自向后飞退。肖清渊落地之后,稳稳站住身形。但那个白衣身影落地后,却是向后倒退了三四步,才稳住身形。
李凌霄再看那白衣身影,竟然是逍遥公子邱凤龙。此刻,邱凤龙的脸色煞白,面部肌肉还在微微抖动。可见这一对掌,邱凤龙吃了大亏。
“邱凤龙,你要强出头,与肖某作对?”肖清渊冷冷盯着邱凤龙。
未待邱凤龙开口,只听木万霖大声说道:“肖清渊,此处是中原武林盟比武大会所在。你既已不是官家之人,便是武林中人。朝廷之事,口舌之争,不是今日当务。”
李凌霄不由暗自佩服木万霖这一番话。分明是连打带削,告诫肖清渊,你不是官家之人,也没必要替桑维翰强出头。
“肖大侠,回来吧。桑某被骂,不过小事一桩,不足挂齿,不值动怒。莫要因我,耽误了中原武林盟的大事。”桑维翰被骂,不但没生气,反而笑着劝慰肖清渊。
李凌霄再次暗自佩服桑维翰。此人当得一号人物,有恨不言,有怒不露。这种人端得不好对付。
肖清渊狠狠瞪了邱凤龙一眼,悻悻回到桑维翰身边。马辉也扶了一把邱凤龙,回到了西厢人群。李凌霄注意到,邱凤龙猛然咳嗽了几声。
“既然劳谷主事出有因,当可理解。既然如此,劳谷主自然可报名参加比武。”就在此时,韦牧啸大声宣布了劳姗然的参赛资格。
木万霖与梁鸿俦互望一眼,轻轻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权当默认了。
“这个劳珊然确实狠辣异常,功夫又十分了得。先奸后杀,从不留活口。”忽然,段一鸿低声说道。
“你怎么知道?”尤彩回身问道。
段一鸿看尤彩相询,立时兴奋起来,面带笑容说道:“我自然知道啊。前些时日,段某游历到银州米脂寨。米脂这个地方可是了不得。用米脂人的话讲,米脂婆姨,天下第一。”
“好色之徒!说正事。”尤彩剜了段一鸿一眼,似颇为厌恶。
“这位姑娘——,对了,在下还不知姑娘贵姓芳名,可否赐教?”段一鸿被怼了一个大红脸,但仍微笑着问道。
“我叫尤彩。”尤彩没好气地回道。
“原来是尤姑娘,在下段一鸿,失敬了。刚才在下一时失言,还望姑娘见谅。”
“什么见谅不见谅的,我与你又不熟。本姑娘只是想知道劳珊然这个人渣的恶行而已,与米脂婆姨有何相干?”尤彩再次怼了回去。
李凌霄好奇地看了尤彩一眼。平素里,她都是小鸟依人般的存在,今日怎地如此大火性?
此刻,段一鸿被怼的情绪似乎低落了,但是,这种低落只是瞬息而已。然后,他又面带笑容说道:“尤姑娘教训得是。一日夜里,我饮酒后回客栈,正碰到劳珊然掳走一大户人家姑娘。当时好奇,我便趁着酒兴尾追。当然,那时候我并不知道那是劳姗然。奈何酒后乏力,他的轻功又极好,我便跟丢了。”
“既然跟丢了,你怎知是劳珊然?又怎知先奸后杀?”尤彩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