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莲儿姑娘的车驾翻了,掉下山崖了。”彭峰惊呼一声。
李凌霄猛然睁开双眼,急忙看向车驾的方向。只见两辆车驾与那些契丹铁骑,在雪路上拥挤着,混乱着。独独没有看到莲儿的车驾。因为,莲儿的车驾是最大、最华丽的那个,尤为扎眼。
“彭大哥,怎么回事?快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李凌霄异常紧张,急切地问彭峰。甚至还用力抓住了彭峰的肩膀。或许用力过猛,只见彭峰呲牙咧嘴的样子。
“李公子,莲儿姑娘的车驾翻下了山崖。或许是积雪太厚,路面太滑,翻车了。”看到李凌霄紧张的神色,彭峰手指着车驾方向,忍痛解释着。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偏偏是莲儿的车驾?”李凌霄忽然吼道,声音嘶哑。
阿克与彭峰看着激动的李凌霄,自动闭嘴,不再言语。
忽然,李凌霄呆愣住了,傻傻地愣在原地。
“我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莲儿,你好傻啊!你好傻啊!”他皱紧了眉头,嘴里呢喃着,一遍遍重复着。
“李公子,你说这是故意的人为翻车?”彭峰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她太傻了。是她故意制造了这次翻车。她没有违背石敬瑭的三条规矩,保全了她的父母;她没有成为契丹人的女人,保全了自身的名节;她没有落了汉家女人的颜面,保全了民族的尊严。”李凌霄似在回答,又似在喃喃自语。
彭峰默默点了点头,轻声说:“这真是一个刚烈的好女子!我竟然误会了她,差点误杀了她。”
契丹人一阵慌乱之后,剩余两辆车驾又开始向北行去。远远望去,雪地上留下了一片狼藉。
“不行,我要下山去。”李凌霄突然说道。
“公子,那里是陡峭的悬崖,非常危险。”阿克提醒道。
“危险也要去。”李凌霄说得斩钉截铁。
他再顾不得被守军发现的危险,以最快的速度迂回到雁门关下,出了关城。刚才,他注意到,晋军守军送车驾出关之后,关城的城门并未关闭。
这就是现在的雁门关。没有了防御任务,众守军异常懒散,窝在营房里避雪驱寒,即便是关门,都懒得关闭了。
急速来到翻车处,看着眼前情景,三人不免倒吸一口凉气。
翻车处恰是山路最为狭窄的拐角,路边便是陡峭的悬崖,向下望去,深不见底。胆小畏高之人哪怕看上一眼,都会头晕目眩。即便如此,李凌霄执意要下到悬崖底部。
“我不能让莲儿暴尸山下,被饥鹰饿狼分食。”他倔强地说。
“李公子,彭某敬佩你的侠肝义胆,重情重义。愿陪你下去一趟。”彭峰被李凌霄真情所感动。
“我家公子一向如此。”阿克嘀咕了一句。
当然,他们也不是迂腐之人,不会冒着生命危险,贸然从最陡峭处下崖。他们绕着山势,从右侧迂回,几乎用了一个多时辰,才到达悬崖底部。说起来容易,但积雪太厚了,官道尚且难行,更何况陡峭的山坡上。最关键的是,积雪下面,乱石嶙峋,枯木纵横,未知的风险不知哪一脚下去就会跌落身亡。若不是彼此互相照应着,单独一个人是绝难下到悬崖底部的。
在悬崖底部,他们终于找到了七零八落的车驾,还有被积雪掩埋大半个身子的马匹。在马匹的屁股上,李凌霄发现了一根银簪,深深插入了肉里。那是莲儿头上的银簪,不会有错,他认识上面那一朵珠花。什么都清楚了,这是莲儿所为。但是,他甚是惊讶,柔弱的莲儿哪来这么大的力气,竟然一簪入肉。
李凌霄已无暇思量莲儿的力气从何而来。他们开始四处找寻,却没有发现一具人的尸体。他像疯魔了一样,开始用双手玩命地清理附近的积雪,阿克与彭峰相帮着。终于,他们在积雪中找到了一个契丹男子与荷花的尸体。估计这个契丹男子是驾车的车夫。
“李公子,你看这个契丹人,少了一条腿,像是被野狼撕咬过的。”彭峰指着那个契丹死尸说道。
“公子,荷花姑娘的两条胳膊也被撕咬过。”阿克指着荷花的尸体说。
“马匹也被撕咬过。”李凌霄说道。但是,他没有停止清理积雪,因为莲儿的尸体还没有找到。
“是啊。我们从出关到现在,已经三个多时辰。这里定是有野狼出没。”彭峰分析道。
“我闻到了狼的气息。”阿克补充一句。
看到李凌霄仍然不惜力地清理着积雪,二人不再说话,同样奋力地继续清理。
他们累了,手指上也沾满了自己的鲜血。因为清理过程中,总是会碰到尖利的石块,划破了他们的手指。
李凌霄不是没有想过,用内力震飞这些积雪。但是,他不敢,担心引发雪崩。陡峭的石壁上,岩石间生长的松树和荆棘上,都是厚厚的积雪,一旦使用内力,极有可能引发雪崩。在天山,他见到过太多次雪崩。
“公子,天暗了。我们回吧。”阿克低声劝道。
李凌霄没有说话,仍然挥舞着双手,挖掘着身边的积雪。指尖的鲜血一滴滴飞溅,染红了一小片一小片的积雪,像极了盛开的朵朵红梅。但是,瞬间又被飞雪淹没了。
“李公子,莲儿姑娘的尸体怕是被野狼祸害了,估计寻不到了。”彭峰看着疯狂的李凌霄,凝眉劝道。
“不,不会的。我一定要找到莲儿。”李凌霄像魔症了一样,手上没有丝毫停歇。
“李公子,我在雁门关一带土生土长。这里狼群众多,夜里活动尤为频繁。天马上要黑了,我担心会有危险。”彭峰继续规劝。
“公子,彭将军说得对。山里野狼成群结队出没,我们没有防狼之物啊。”阿克指的是火种。野狼最怕野火,一般不敢靠近。而现在,大雪封山,去哪里寻找可燃的柴草,用来生火御狼。
他虽然有与狼沟通的技巧,但面对饥饿的群狼,沟通是没有用的。
李凌霄稍稍冷静了下来,抬头看了看漫天的大雪,还有渐暗的天光,无奈地停了下来。其实,他内心深处明白,莲儿极有可能被狼群分食了。只是他不甘心、不相信罢了。
他让阿克与彭峰寻了一些石块,把荷花的尸体掩埋了。然后,又给莲儿垒砌了一个空塚。寻不到大块方石,便寻了一根粗大的松木,用腰带剑在松木上一行字:故交莲儿之墓。知音人:李凌霄。然后,深深立在了空塚前面。
他仰头山崖上方,胸中那股郁闷之气如千斤之重。猛然,他“啊”的一声,仰天长啸,发泄着内心的痛楚和悲伤。
而呼应他的居然是远处几声长短不一的狼嚎。
“李公子,快走,附近有狼群。”彭峰紧张地说。
没办法,他们三人只能原路离开了。向上攀爬的过程中,又是险象环生。
大雪依然没有停歇的意思,雁门关内外,莽莽群山,苍茫大地,一片皑皑。骋目四望,无比的凄凉和寒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