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回宫一事,比前世顺遂许多。
咳咳,自然也有这一世没有自己捣乱的缘故。
只是没有“危月燕冲月”的天象之说困着,皇后乌拉那拉氏纵有千般不愿,最终也只能按下满心毒计,宽慰自己,将那心腹大患放在眼皮子底下,总比扔在漠北好掌控。
况且,手里已经有了淑嫔乌拉那拉毓秀这一胎,高低甄嬛也越不过去。
正值战事大捷,雍正心头畅快,加之对甄嬛确有一份“失而复得”的补偿心理,早早便下旨,命内务府大修永寿宫,规制用度,皆按贵妃标准。
安陵容冷眼旁观。
只怕是眼前这位刻意模仿的“纯元替身”终究不合圣意,皇上这是又念起甄嬛那份独一无二的“好”了。
她心下并不着恼,那笔账,总要一个一个,慢慢地算。
趁着雍正对甄嬛的爱重与愧疚正值顶峰,安陵容索性寻了个机会,在御前一番情真意切的夸赞,感念嬛姐姐为国受难,如今平安归来,理当厚待。
她言辞恳切,句句说在雍正心坎上,帝妃二人竟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雍正龙心甚悦,觉得她识大体、顾大局,当即便将督修永寿宫的一应琐事,全权交予她打理。
务必让前路光明灿烂的熹妃钮祜禄甄嬛风光回宫。
安陵容领旨谢恩。
她岂会不知皇后的盘算?
景仁宫送来的布置图样与器物清单,件件招摇,样样僭越,恨不得将“宠冠六宫”四个字刻在永寿宫的匾额上。
皇后这是要行捧杀之策,将甄嬛架在火上烤,引得六宫侧目,群起而攻之。
最好再传出些“狐媚惑主”、“妖妃祸国”的流言。
安陵容岂能让她如愿?
她面上恭敬,将皇后的“指示”一一应下,背地里,却将那些过于扎眼的东西,一样样地,全给换了。
至于那椒墙……
雍正着意给他的嬛嬛“椒房之宠”,左右都是要刷的,所以安陵容干脆嘱咐内务府,起早贪黑仔仔细细地刷,刷三层。
安陵容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糊三层。 用上好的银朱椒料,混着珍珠粉和玉屑,仔细糊匀了,务必要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只留其暖香功效便可。”
她要将这永寿宫,打造成一个外表看似符合妃位规制,内里却处处透着低调与用心的所在。
既不拂逆圣意,彰显了恩宠,又抹去了那些可能成为众矢之的的锋芒。
她要甄嬛回宫之路,少些明枪,至于那些躲不开的暗箭……
来日方长。
甄嬛回宫的日程,远比雍正预期中要缓慢得多。
回应总是一切安好,只是熹妃身怀龙裔,漠北路途颠簸,太医再三叮嘱需缓行静养,万万急不得。
雍正反是心生怜惜。
他沉吟片刻,提笔亲自拟了一道温存的旨意,末了,还斟酌着加上一句自以为情深意重的期盼:
“陌上花开,嬛嬛可缓缓归矣。”
他想象着甄嬛接到此旨时感念圣心的模样。
这道圣旨送出时,安陵容正巧在一旁研墨伺候。
她忍着笑低眉顺目地退出养心殿,回到长春宫,终是忍不住笑出声。
她心里门儿清。
什么车马劳顿。
甄嬛只怕正与果亲王允礼一路看山玩水。
皇上这边望眼欲穿,人家那边确是依着旨意,真真正正地 “缓缓归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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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甄嬛安排好永寿宫事宜的同时,安陵容也不曾放松对乌拉那拉毓秀的暗中查探。
那“奸夫”究竟是何人,却如同沉入深潭的石子,杳无踪迹。
王德禄那边递来的消息也几近停滞,唯一可疑的,是一笔不大不小的用度。
顺着藤蔓摸下去,最终却只触及一个名姓,落在乌拉那拉氏某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旁支名下。
线索至此,仿佛溪流汇入荒漠,瞬间干涸,再难寻觅。
安陵容却也不急。
且让那孩子,安安稳稳地生下来才好。
这瓜,总要熟透了,落地之时,摔得才会更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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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禧宫。
乌拉那拉毓秀抚着日渐隆起的小腹,心里有些焦灼不安。
她本以为凭借这来之不易的龙胎,晋封妃位是水到渠成之事,谁知左等右等,皇上的旨意却迟迟未至。
而更让她心头如同堵了一块巨石的是,那个她处心积虑想要除掉的人,甄嬛,竟已踏上了回宫之路。
皇上早早便将 “熹妃” 之位为她虚席以待。
如此一来,妃位之上竟又是四角齐全的局面。
这四位,哪个是省油的灯?
她想在这四人中间撕开一道口子,谈何容易。
景仁宫那边,皇后为了确保她这一胎“万无一失”,更是将她看得死死的。
美其名曰“精心照拂”,实则是时时拘着,处处盯着,连一丝多余的动作都难施展,让她憋闷得几乎喘不过气。
心腹宫女雨蒙见她心浮气躁,忙低声劝慰:
“娘娘且放宽心,如今什么都没有您腹中的龙胎要紧。只要您能一举得男,凭您的出身,届时莫说是妃位,便是贵妃之位,也定然坐得稳稳当当。”
这话点亮了乌拉那拉毓秀晦暗的心绪。
是啊,她出身乌拉那拉氏后族,身份尊贵,若再能诞下皇子,前途不可限量,来日便是皇贵妃……
也未必不能想一想。
思及此,她强行按下心中的急躁,罢了,眼下且安心养胎,待龙胎落地,再与那些碍眼之人,慢慢计较不迟。
乌拉那拉毓秀漫不经心地用银签戳着盘中精致的糕点,甜腻的香气却引不起她半分食欲。
她声音压低问道:“宫外……那人,都安排妥帖了?”
雨蒙立刻会意,上前一步,悄声回禀:
“娘娘放心,一切都依您的吩咐,在城郊的庄子上安置好了,用的是远房亲戚的名头,绝不会引人怀疑。”
听闻此言,乌拉那拉毓秀紧绷的肩颈才几不可察地松弛下来,浅浅“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小腹。
那里,是她未来的指望,也是她胆大包天的铁证。
雨蒙觑着她的神色,见她心绪稍平,才又小心翼翼地开口:
“娘娘,恕奴婢多嘴……此事关系重大,斩草除根,方是上策啊。”
乌拉那拉毓秀沉默片刻。
她摆了摆手,语气带着一种自欺欺人的笃定:
“罢了,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性子老实怯懦,量他也不敢声张。既然已经打发得远远的,便留他一条性命吧。”
雨蒙见她主意已定,垂首应道:“是,奴婢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