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们母女。
眼前的画面实在温馨，曹琴默今日的装扮也让他眼前一亮。
那水红色的衣裳衬得她比往日更多了几分娇艳，鬓边的蝴蝶簪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平添几分灵动。
皇帝终于开口，声音带着笑意：“看着胧月，倒让朕想起温宜刚出生时的样子，也是这般小小一团。”
曹琴默心中暗喜，面上却带着谦逊温柔的笑意，将温宜往皇帝的方向轻轻送了送：“是啊，皇上。小孩子长得快，一天一个样。臣妾常想着，若温宜能多几个像敬妃姐姐家小公主这样的玩伴，该多好。”
皇帝果然被触动，伸手逗了逗温宜胖乎乎的小脸，温宜咯咯地笑起来，更是惹人怜爱。
皇帝看向曹琴默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欣赏和深意。
皇后在一旁看着，脸上笑容不变，眼底却掠过一丝了然。
她岂会看不出曹琴默的心思？
曹琴默此人，心思缜密，一向是华妃的人，如今来争恩宠，只怕是二人有了嫌隙。
生了嫌隙好啊。
于是皇后也笑着附和：“曹贵人说得是，孩子们有个伴儿，宫里也热闹。”
曹琴默在咸福宫并未久留，恰到好处地展示了温宜的可爱，也恰到好处地在皇帝心中留下了印象后，便识趣地告退了。
当夜，养心殿的旨意便传到了曹琴默所居的启祥宫：
“曹贵人今夜侍寝。”
.
旨意来的时候曹琴默正亲自哄着温宜入睡。
她谢了恩，仔细交代了乳母和心腹宫女务必看护好温宜，这才开始梳洗更衣。
坐在妆台前，她看着镜中精心装扮后的容颜，眼神复杂。
有即将面对皇帝的紧张，有对未来的谋划，但最深处，是对温宜守护的决心。
是夜，曹琴默被一顶暖轿悄然抬入了养心殿后殿。
她深知皇帝的脾性，并不刻意献媚，反而将那份在咸福宫展露的温婉、母性与恰到好处的柔顺，延续到了红罗帐内。
她提及温宜的趣事，言语间流露出对女儿深切的关爱，又适时地表达了对皇帝的仰慕和依赖。
皇帝拥着怀中这个与白日里温婉形象略有不同、却又别有一番风情的女子，感受着她不同于华妃的浓烈，也不同于不同于新人的青涩的成熟韵味，心中确实被一种别样的温情所填满。
只是，灯火暗下时，曹琴默望着养心殿精致的帐顶，心中并无多少欢愉，只有更深沉的思量。
这一步踏出，便再无回头路。
华妃病愈后得知此事，会是何等雷霆之怒？
但为了温宜，她已无所畏惧。
.
曹琴默侍寝后的第二日，晋封为顺嫔。
旨意是在景仁宫晨请安时，由皇后亲口含笑宣布的。
皇后语气温煦，这恩典确实是她一力促成，彰显着中宫对妃嫔的体恤与公正。
她甚至特意提及：“顺嫔妹妹多年来照料温宜公主，劳苦功高，皇上与本宫都看在眼里。如今晋位，也是实至名归。”
曹琴默——如今的顺嫔，跪地谢恩，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感激涕零与受宠若惊。
她穿着一身新制的藕荷色宫装，发髻上簪了皇上刚赏的赤金点翠步摇，整个人似乎都沐浴在一种新贵的光彩里。
安陵容坐在下首，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随众道贺。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曹琴默低垂的脖颈。
背叛华妃的代价，曹琴默比任何人都清楚。
.
待其他妃嫔的环佩之声彻底消失在宫道尽头，景仁宫便只剩下皇后、安陵容，以及刚刚被晋为顺嫔的曹琴默。
曹琴默并未因晋封而显露半分骄矜，反而姿态更低。
她再次对着皇后盈盈下拜：“嫔妾谢皇后娘娘恩典，为嫔妾请封。”
“快坐，顺嫔。”皇后抬了抬手，笑容温煦如常，“在本宫这里，无需拘礼。”
“谢娘娘。”曹琴默依言起身。
皇后语气带着惯有的“心疼”：“看你，清减了许多。”
她微微倾身，仿佛推心置腹：“这些日子在翊坤宫侍奉华妃，日夜辛劳，衣不解带，连温宜公主都无暇顾及，真是难为你了。”
曹琴默唇角噙着笑意，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丝毫怨怼：“皇后娘娘抬爱了。伺候华妃娘娘，亦是嫔妾的本分。”
皇后面上笑意更深，顺着她的话道：“华妃妹妹病中，身子不爽利，心思也难免敏感多疑些。言语行为上，急躁了些，也是有的。”
她话锋一转，“你如今刚得了皇上的眷顾，晋了位份，正是该高兴的时候。只是更要处处谨慎，事事周全才好。”
这番话，明着是关怀提醒，暗里却是敲打与警告。
提醒她身份已变，成了靶子；警告她既得了好处，就该更加“懂事”。
曹琴默岂会不懂？
她抬起眼，迎上皇后看似温和实则锐利的目光道：
“娘娘教诲，嫔妾谨记。高处不胜寒的道理，嫔妾明白。只是…”
她语气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华妃娘娘此番病中，嫔妾侍奉虽不敢言周全，却也自问尽心竭力。然则，娘娘也知，有些‘心结’，非人力所能解。”
她顿了顿，观察着皇后的反应，见皇后不动声色，才继续道：“如今嫔妾侥幸得了圣心，晋了位份，只怕在华妃娘娘眼中，更成了‘忘恩负义’、‘攀附高枝’的罪证。”
她微微苦笑，“以华妃娘娘的脾气，待她凤体彻底康健，重掌权柄之时…嫔妾与温宜的处境，恐怕…”
她这番话，看似诉苦担忧，实则句句都在引导。
引导皇后意识到，华妃是她们共同的敌人，而且华妃会威胁到她曹琴默这枚新收的“棋子”以及她所掌握的关于华妃的秘密。
一旁的安陵容适时地轻声开口，扮演着“好心提醒”的角色：“顺嫔姐姐的担忧不无道理。姐姐如今风头正盛，又得皇后娘娘看重，华妃娘娘心中只怕早已积怨。她身子渐好，怕是要不太平了。”
皇后心中已有计较。她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顺嫔，你的顾虑，本宫明白。”
她目光直视曹琴默，“本宫既然许了你庇护，自然不会坐视你与温宜再陷险境。本宫身为皇后，统御六宫，维系宫闱和睦是本宫职责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