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卷一:余烬纪元
绝对的死寂,是墨渊永恒的主题。规则坟场中央,那否定一切的暗色漩涡缓缓旋转,如同宇宙默然跳动的心脏。阿青——或者此刻更应称她为“星釉”——静立漩涡边缘,星釉构筑的躯壳与这片终极死寂完美交融,再无分彼此。
苏启最后痕迹的消散,并未带来预想中的悲恸,只有一种历经浩劫后的、深沉的宁静。她掌心那枚奇点碎片与漩涡深处渗出的、那丝微弱却纯净的时间韵律产生着玄奥的共鸣。这韵律源自永劫钟摆上的裂缝,是她在锈海深处以自身为代价换来的、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修正”。
这丝涟漪,能改变什么?
她不知道。她的意识与这墨渊核心紧密相连,能模糊感知到那浩瀚无边的、趋于“终结”的宏大趋势并未改变,墨渊的“故障”远未修复。但这丝涟漪的存在本身,就像绝对零度下的一粒量子涨落,证明着“必然”之中,仍存有“偶然”的缝隙。
她尝试更深入地感知这丝韵律,奇点碎片随之缓缓旋转,将她的意念放大、延伸。
不再是破碎的画面,而是一种更加抽象、更加本源的“信息流”。她“听”到了时空结构在宏观尺度上那沉重而缓慢的“呼吸”,也“听”到了因钟摆偏移而产生的、那些细微却遍布各处的“杂音”——一些本应彻底湮灭的“存在残渣”,因规则的松动,而在终结的边缘苟延残喘,或是发生了不可预料的畸变。
其中一缕极其微弱的、带着熟悉秩序的“杂音”,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秩序……属于摇篮协议的某个碎片?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深蓝裁决者的冰冷气息?但它极其不稳定,正迅速滑向彻底的消散。
出于一种本能,或许是作为曾经“阿青”的残响,或许是奇点碎片对“秩序”样本的好奇,她无意识地引导着那丝从漩涡中渗出的、纯净的时间韵律,如同拨动一根无形的琴弦,极其轻微地……拂过了那缕即将消散的秩序杂音。
没有惊天动地的变化。
那缕杂音只是极其短暂地……凝滞了一瞬,消散的速度减缓了微不足道的一丝,仿佛溺水者在下沉前,意外碰到了一根几乎无法承重的蛛丝。
然后,一切恢复原状。杂音继续滑向虚无。
星釉收回意念,古井无波。这尝试微不足道,甚至毫无意义。如同向浩瀚沙漠中滴入一滴水,瞬间便会被吞噬。
她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回自身的状态。这具星釉躯壳完美而强大,却也像一副精致的棺椁,将她与过往的情感、冲动隔绝开来。唯有胸膛那点幽蓝烙印,还维系着与“阿青”这个存在最后的联系。奇点碎片则如同一个冷静的旁观者,记录、分析着一切。
她像一件被放置在宇宙终点的、拥有意识的仪器。
时间在这里没有意义。她可以永远这样站立下去,直至与墨渊彻底同化。
然而,那丝被她在无意中“拂过”的秩序杂音,在彻底消散前的最后一刻,其内部某个极其隐秘的、作为最后备份的“求救信标”,却因那瞬间的凝滞,而被意外激活了!
信标化作一道超越维度的、极其隐晦的波动,向着某个预设的、早已废弃的坐标,发射了出去。
这道波动微弱到几乎不存在,在墨渊无边的死寂背景中,连一丝涟漪都算不上。
但它确实发生了。
与此同时,在某个早已被遗忘、时间流速诡异异常的破碎维度碎片中——
一片由无数镜子般光滑的平面构成的迷宫深处,一座由废弃数据板和凝固能量构成的简陋“小屋”内。
一个身着打满补丁的深蓝色长袍、面容被宽大兜帽阴影彻底遮蔽的身影,正小心翼翼地将几块散发着微光的能量碎片拼凑在一起,试图修复一个巴掌大的、布满裂纹的罗盘状装置。
突然,他\/她手腕上一个毫不起眼的、如同编织手绳般的饰物,其中一根极其细微的丝线,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随即迅速黯淡下去,仿佛只是幻觉。
蓝袍人的动作猛地顿住。
他\/她缓缓抬起手,凝视着那根已然恢复黯淡的丝线,兜帽下的阴影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看”向了无穷遥远的虚空深处。
过了许久,一个低沉、沙哑、仿佛很久未曾言语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颤,在寂静的小屋中响起:
“……摇篮的……回响?怎么可能……”
他\/她猛地站起身,修复到一半的罗盘被随意丢在桌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身影化作一道淡蓝色的数据流,瞬间消失在镜像迷宫的深处。
墨渊核心,星釉对此一无所知。
她依旧静立着,如同亘古不变的雕塑。
只有那暗色漩涡的旋转,似乎因那丝外泄的韵律,而产生了连她都未曾察觉的、亿万分之一秒的……极其细微的加速。
一粒尘埃,已落入寂静的湖面。
波纹,终将荡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