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恒信贸易公司，张博涛刚把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屁股还没坐稳，办公室的门就 “砰” 地一声被猛地推开。
赵峰像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手里紧紧攥着一份皱巴巴的业务报表，脸颊涨得通红，额角的青筋都隐隐凸起，语气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愤怒与委屈：“张总！您快给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刚才我在集团走廊撞见市场部的人，他们说华浩电力那单业务，居然让新来的郭总给接走了？这事儿您知道吗！”
张博涛揉了揉发紧的眉心，眼底泛着淡淡的疲惫，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先进来坐，把门带上，别让外面的人听见。”
赵峰重重地甩上门，震得墙上的挂画都晃了晃。他几步冲到办公桌前，将手里的业务报表 “啪” 地拍在桌上，纸张边缘都被拍得翘了起来：“张总，咱们团队为了这单业务，足足对接了三个月啊！您还记得吗？第一次去华浩电力拜访，吕部长根本不把咱们放在眼里，说没时间见。那天正是盛夏，太阳烤得地面发烫，我跟着您在他们公司楼下站了足足两个小时，汗衫都湿透了，才勉强从吕部长那儿求来十分钟的见面机会。后来修改方案，为了满足华浩电力的特殊需求，咱们整个团队在会议室连续熬了三个通宵，您眼睛红得像兔子，却还陪着我们一起核对数据；还有上周去敲定交割细节，李刚总鸡蛋里挑骨头，提了一堆刁钻的问题，也是您陪着笑脸，一条一条耐心解释…… 这眼看就要签合同了，怎么突然就成别人的了？这不是煮熟的鸭子凭空飞了吗！”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都开始发颤，双手紧紧攥着拳头：“我还指望这笔业务的奖金呢，老家的房子早就定下要装修，现在倒好，业务被人截胡了！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
张博涛看着赵峰激动得发红的眼眶，心里更不是滋味。赵峰是他一手带出来的老部下，做事踏实肯干，从不计较得失，这次华浩电力的业务，他跑前跑后最卖力，光是拜访华浩电力的次数，就不下二十次。不光是赵峰，团队里还有几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年轻人，都盼着靠这单业务拿奖金、冲业绩，现在业务被抢，他这个当领导的，怎么跟兄弟们交代？
“我也不清楚林总的想法，” 张博涛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无奈，“我刚才特意去集团找她，郑秘书说她在开跨国电话会议，根本没见着人。我正琢磨着怎么跟她沟通这事呢。”
“沟通？怎么沟通啊张总！” 赵峰急得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脚底板踏得地板咚咚响，“那郭总是什么人啊？我刚才在集团楼下远远见了一面，穿着一身不合身的西装，说话颠三倒四的，看着就不像懂业务的！听别人说，他还是林总朋友介绍来的，这不是典型的外行领导内行吗？咱们辛辛苦苦忙活这么久，最后好处全让别人占了，以后兄弟们谁还有心思干活啊？干了也白干！”
“我知道大家心里委屈，我心里有数。” 张博涛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站起身，走到赵峰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出去，帮我安抚一下团队的情绪，就说我正在跟集团沟通，一定会给大家一个说法。别让大家在私下乱传，影响不好，也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抓住把柄。”
赵峰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看着张博涛眼底浓重的疲惫，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行，张总，我信您。您可得尽快解决啊，兄弟们都在办公室等着呢，一个个都没心思干活了。”
赵峰走后，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张博涛一个人。他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力抓了抓，指腹传来头发丝的粗糙触感。烦躁像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上来，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拿起桌上的水杯，猛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却还是觉得口干舌燥。
难道林琼真的是因为上次舞厅的事情，故意把业务交给郭总，给我一个教训？张博涛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上次在聚星缘舞厅，他不过是跟沈景婷跳了支舞，刚好被林琼撞见，当时林琼的脸色就很难看。可这代价也太大了吧？不仅他受委屈，整个团队的积极性都会受影响，甚至可能影响公司和华浩电力的长期合作 —— 郭占廷根本不懂国际贸易，连最基本的报关流程都不清楚，到时候对接出了问题，损失的可是公司的利益！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就这么算了。他得找个能跟林琼说上话的人帮忙斡旋。想来想去，他想到了集团的王副总。王副总也算是集团里资历不浅的 “老人” 了，在公司扎扎实实干了七八年。他最懂职场里的分寸与火候，为人向来圆滑妥帖，跟林琼的关系一直不错，而且之前恒信有几次业务遇到瓶颈，都是王副总帮忙搭的线。或许，王副总能帮他说说情。
张博涛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到王副总的号码，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片刻，还是按下了拨号键。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通，王副总的声音带着惯有的笑意，从听筒里传出来：“博涛啊，今天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华浩电力的事成了，要请我吃大餐啊？”
张博涛苦笑了一下，语气里带着几分苦涩：“王总，吃饭肯定是要请您的，不过我有件事想跟您当面请教，您今晚有空吗？”
“有空，怎么会没空。” 王副总爽快地答应了，“正好我也想听听华浩电力的进展，咱们就去‘外婆家’吧，那家的红烧肉做得地道，咱们边吃边聊。”
晚上七点，张博涛提前半小时到了 “外婆家” 餐厅。他选了一个靠窗的包间，视野好，也安静。服务员拿来菜单，他熟练地点了王副总爱吃的红烧肉、糖醋排骨，又加了几个清淡的素菜和一盅菌菇汤 —— 王副总最近总说肠胃不舒服，得吃点清淡的。
没过多久，包间的门被推开，王副总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藏蓝色的休闲夹克，下身配着一条卡其色休闲裤，比在公司里穿西装时显得随和多了。
“王总，您坐。” 张博涛赶紧起身，接过王副总手里的外套，又给他倒了杯温热的菊花茶。
王副总在椅子上坐下，拿起桌上的菜单扫了一眼，笑着说：“你这小子，还是这么细心，知道我爱吃什么。” 他放下菜单，目光落在张博涛身上，带着几分好奇：“说吧，华浩电力的事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签合同了？”
张博涛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压了压心里的情绪，才缓缓开口：“王总，合同还没签，出了点意外。”
“意外？” 王副总皱起眉头，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什么意外？是吕洪涛那边反悔了，还是有其他公司插进来了？”
“都不是，吕总他们对咱们公司的方案很满意，上周还说要尽快签合同。” 张博涛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委屈，“今天上午集团开会的时候，林总突然介绍了一个新来的业务副总裁，叫郭占廷，说以后华浩电力的业务让郭总负责对接，不让我们恒信插手了。”
“郭占廷？” 王副总愣了一下，眼神里带着几分惊讶，“就是林总上周招进来的那个？听说是她一个朋友介绍的，没什么大宗贸易经验的那个？”
“对，就是他。” 张博涛点了点头，语气里满是无奈，“王总，您知道吗？这单业务我们恒信团队跑了整整三个月，从最开始的陌生拜访，到后来的方案修改，再到细节敲定，没日没夜地干，团队里的人连周末都没休息过。现在眼看着就要签合同了，结果突然换成了郭总。我今天特意去集团找林总问情况，她还不见我，让郑秘书把我拦在办公室外面了。”
王副总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慢慢嚼着，眉头却越皱越紧：“说起来，我也觉得奇怪。林总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公司的事越来越不上心，好多本该她拍板的事，都推给我来处理。现在又突然招了个郭占廷进来，我之前跟郭占廷聊过一次，问他以前做过哪些大宗贸易的项目，他支支吾吾说不上来，连最基本的 Fob 和 cIF 的区别都搞不清楚，看样子对国际贸易一窍不通。我真不知道林总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招这么个人进来，还把这么重要的业务交给他。”
“就是啊王总，” 张博涛赶紧接过话茬，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郭总根本不懂业务，到时候跟华浩电力对接，肯定会出问题。这不仅会影响咱们公司跟华浩电力的合作，还会损害公司的声誉啊！而且这单业务是我们恒信团队辛辛苦苦谈下来的，现在突然被抢走，兄弟们心里都有情绪，赵峰刚才还来找我，说以后没法干了。我这当领导的，也没法跟团队交代啊。”
王副总放下筷子，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叹了口气：“你也是集团副总裁，按说你可以直接跟林总汇报，把你的想法和团队的难处跟她说清楚啊，没必要这么绕弯子。”
“我想啊，可是林总根本不见我，” 张博涛无奈地说，“今天我去她办公室，郑秘书说她在开电话会议，不接待任何人。我后来给她发了信息，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她说了，她也没回我。”
“不会吧？” 王副总有些惊讶，放下手里的茶杯，“下午我还跟林总开了个会，讨论下个月的业务计划，她当时还跟我聊了几句华浩电力的事，说这单业务很重要，让我多盯着点，没说不见你啊。”
张博涛心里一动，难道林总真的是故意不见我？他抬起头，看着王副总，眼神里带着几分恳求：“王总，您看这事能不能麻烦您跟林总提一句？就说华浩电力的业务我们恒信团队已经对接了三个月，对项目的情况最熟悉，团队成员也跟华浩电力的对接人建立了信任，让我们继续对接，能保证合同顺利签署，也能避免出现不必要的差错。要是换成郭总，万一出了差错，到时候再补救就晚了。”
王副总沉默了一会儿，手指在桌沿轻轻摩挲着，看着张博涛恳切的眼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行，我试试看。不过我可不敢保证林总会听我的，毕竟她是总裁，公司的大事还是她说了算。我只能帮你把你的难处和团队的情况跟她说清楚，让她再考虑考虑。”
“太谢谢您了王总！” 张博涛激动地说，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一半，“只要您肯帮忙，我就感激不尽了。”
那天晚上，张博涛和王副总又聊了一会儿，大多是关于公司最近的业务情况和行业动态。王副总还劝他，不管事情最后怎么样，都别太冲动，毕竟是职场，很多事不是光靠道理就能解决的，有时候得学会变通。张博涛嘴上应着，心里却还是放不下 —— 他太在意这单业务了，不仅是为了团队的奖金，更是为了团队的士气，为了自己在恒信的立足之地。
第二天一早，张博涛刚到办公室，就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刷新着短信列表。他一夜没睡好，满脑子都是王副总跟林琼沟通的场景，一会儿想林琼可能会改变主意，让恒信继续对接业务；一会儿又怕林琼坚持己见，不给任何回旋的余地。
上午十点多，手机终于震动了一下，屏幕上显示着 “王副总” 的名字。张博涛的心跳瞬间加速，他深吸一口气，手指有些发颤地点开短信 ——
“张总，我昨天跟林总说了你的想法。林总说，华浩电力的业务她已经安排郭总对接了，这是公司的决定，让你以后不要插手这件事了。”
短短几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张博涛的心上。他手里的手机 “啪” 地一声滑落在桌上，屏幕亮着，短信内容刺眼地摆在眼前。他瘫坐在椅子上，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一片空白。
公司的决定？这分明是林琼公报私仇！就因为在舞厅看到他和沈景婷跳舞，她就把他和团队三个月的努力付之东流，还让他在团队面前抬不起头。
他不服气，真的不服气。他颤抖着拿起手机，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快速地在屏幕上打字：“林总，华浩电力是我们恒信团队谈了三个月才谈成的业务，我们对项目情况最熟悉，团队对接也更顺手，您为什么要让郭总对接？这对我们团队太不公平了，也不利于业务的推进！”
短信发出去后，他紧紧握着手机，眼睛死死盯着屏幕，期待着林琼的回复。可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机再也没有震动过。
直到下午三点多，短信才姗姗来迟，只有短短一句话：“这是公司的决定，你执行就行。”
没有解释，没有安抚，只有冰冷的命令。张博涛看着这条短信，心里的愤怒渐渐被无奈取代。他知道，林琼是铁了心要让郭总接这单业务，不管他怎么说，都改变不了结果。
可是，他该怎么跟团队交代？赵峰还等着奖金装修房子；团队里的小李，还盼着靠这单业务的业绩，争取年底的晋升名额；还有刚入职的小王，说要靠奖金给父母买台新冰箱…… 现在业务被抢，他这个领导，怎么面对兄弟们信任的眼神？
张博涛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车鸣声。他想起三个月前，第一次带着团队去华浩电力时的场景，大家虽然紧张，却都充满了干劲，小王还特意提前做了一份详细的拜访预案；想起熬夜修改方案时，赵峰给他泡的那杯热咖啡，还加了他爱吃的糖；想起吕洪涛在对接记录上签字时，团队里每个人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
那些画面，此刻都成了刺，扎在他的心上，密密麻麻地疼。他突然觉得很累，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心里的累 —— 在这座偌大的城市里，他一直憋着一股劲，想把工作干好，想把团队带好，可有时候，努力似乎一文不值。
他睁开眼睛，看着桌上那本蓝色封面的 “华浩电力项目对接记录”，封面边缘已经被他摩挲得有些发亮，里面夹着的每一张对接单，都有团队成员的签字。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封面，心里默默想着：对不起，兄弟们，我没能守住咱们的成果。
可是，他不能就这么放弃。就算华浩电力的业务没了，他还有团队，还有恒信。他得重新振作起来，找到新的业务，给兄弟们一个交代，不能让大家跟着他受委屈。
张博涛深吸一口气，坐直身体，挺直了脊梁，拿起手机，拨通了赵峰的电话：“赵峰，你带部门里几个销售同事来我办公室，咱们开个短会。聊聊接下来的业务计划，看看有没有新的机会。”
电话那头，赵峰的声音带着几分犹豫和失落，却还是很快答应了：“好，张总，我们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张博涛看着窗外。深秋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办公桌上，却没有带来多少暖意。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会很难走，可能会遇到更多的挫折和刁难，但他不能退缩 —— 为了自己，为了团队，也为了那些还在等着他的人。他得扛起责任，带着团队重新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