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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博涛推开公司玻璃门时,晨会刚散。走廊里的同事们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三三两两地往办公室走,眼角的余光却不约而同地往他身上瞟。

行政部的小刘端着咖啡杯转身时,杯沿的奶泡晃了晃,差点洒在文件上;市场部的老李迎面走来,往常热情的招呼卡在喉咙里,只挤出个僵硬的微笑。

这种异样的目光像细密的针,扎得他后颈发紧。他攥着公文包的手指紧了紧,皮革手柄在掌心留下浅痕。

走进办公室时,连空气都仿佛变了味 —— 往常总有人过来汇报工作,今天却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的嗡鸣。

他把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金属挂钩碰撞的轻响在寂静里格外突兀。\"小程,\" 他按下内线电话,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秘书小程推门进来时,手里的文件夹捏得发白。\"张总,您找我?\" 他低着头,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阴影,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公司最近有什么事吗?\" 张博涛靠在椅背上,指尖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我看大家今天都怪怪的。\"

小程的喉结动了动,像是在吞咽什么。\"没、没什么大事......\" 他顿了顿,终于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几分犹豫,\"就是您去新加坡出差这段时间......\"

\"嗯?\" 张博涛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有位做红酒生意的先生,经常来公司找林总。\" 小程的声音越来越低,\"听说...... 追得挺紧的。

上周去集团开会的同事说,看到他捧着一大束红玫瑰在楼下等林总,长得又高又帅,开着辆黑色的宾利。\"

张博涛的手指停在桌面上,指节泛白。他想起离开北京前,琼姐在日料店替他夹三文鱼的样子,芥末的辛辣气漫在空气里,她说:\"恒信贸易那边的事别操心,家里有我盯着。\" 才短短一个月,怎么就变了样?

\"你确定?\" 他的声音有些发紧,像被什么东西勒住了喉咙。

\"好多同事都看见了......\" 小程的声音细若蚊吟,\"听说那位先生叫罗永斌,是法国酒庄的亚洲区总代理,和林总在酒会上认识的。\"

张博涛挥了挥手,让小程出去。办公室的门关上的瞬间,他抓起手机就想给琼姐打电话,指尖悬在拨号键上方两秒,又猛地缩了回来。子公司的电话说不定有人监听,有些话不方便在这儿说。

他拿出手机发短信,输入框里的字打了又删。\"琼姐,你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他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接下来的一天,工作成了最好的麻醉剂。工作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麻醉剂。他把自己埋进恒信贸易的报表里,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数字,试图用冰冷的数据分析填满所有空隙。

可那些黑色的阿拉伯数字总在眼前晃荡,晃着晃着就变了形 —— 变成小程口中那束扎眼的“红玫瑰”,花瓣上还沾着旁人的议论;变成了同事们异样的眼光,变成了琼姐和那个陌生男人并肩而立的画面,扰得他心神不宁。

中午去茶水间打水时,他听见两个实习生在角落里窃窃私语。\"听说林总周末跟那个罗先生去了酒庄......\" \"真的假的?那她和张总......\"

他端着水杯的手晃了晃,热水溅在虎口上,烫得他一哆嗦。转身时,那两个实习生像受惊的兔子,立刻闭了嘴,低着头匆匆走开。

下午五点半,夕阳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张博涛盯着手机屏幕,他发的信息孤零零地躺着,像个被遗弃的孩子。

直到六点整,屏幕终于亮了 —— 琼姐回了条信息:\"晚上要陪客户吃饭,改天吧。\"

没有表情,没有多余的解释,连标点符号都透着疏离。张博涛把手机扔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陪客户?哪个客户需要她亲自陪到深夜?

他想起在新加坡的最后一晚,索菲靠在露台栏杆上对他说:\"男人的直觉有时候比女人还准,只是他们总不愿意承认。\"

那时他还笑着说她迷信,现在却觉得那话像根针,扎在心上隐隐作痛。不祥的预感像藤蔓,从脚底慢慢往上爬,缠得他喘不过气。

接下来的三天,琼姐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电话要么没人接,要么匆匆说两句就挂断;信息回复得越来越慢,字也越来越少。

张博涛去集团开会时,特意绕到琼姐的办公室门口,却被告知 \"林总出差了\"。

周三晚上,他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烟缸里的烟蒂堆成了小山。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幅没干透的画。他拿起手机,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终于拨通了琼姐的电话。

\"喂?\"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里传来嘈杂的音乐声,像是在什么舞会现场。

\"琼姐,是我。\" 张博涛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在参加酒会,不方便说话。\" 琼姐的声音隔着电流传来,模糊又遥远,\"回头给你打过去。\"

\"可是我......\" 他还想说什么,听筒里已经传来忙音。

那嘟嘟声像重锤,一下下砸在他的心上。猜忌像野草一样疯长,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她是不是故意躲着他?那个叫罗永斌的男人,真的像小程说的那样吗?无数个问题在脑子里盘旋,找不到答案。

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车库里的冷风灌进衣领,他打了个哆嗦,却毫不在意。发动机启动的轰鸣声里,他只有一个念头:去找她,当面问清楚。

东山别墅的路灯在夜色里亮着,橘黄色的光晕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路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张博涛把车停在别墅区外的隐蔽处,熄了火,只留下示廓灯亮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仪表盘上的指针从九点爬到十点,又慢慢走向十一点。车厢里的空气越来越冷,他裹紧了大衣,眼睛却死死盯着别墅区的入口。

就在他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一道刺眼的黄色灯光划破夜色。一辆黄色的兰博基尼跑车以极快的速度驶来,引擎的轰鸣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张扬。

张博涛的心跳猛地加速,他看着那辆车熟门熟路地拐进别墅区,朝着琼姐家的方向开去。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发动了汽车,远远地跟在后面。兰博基尼在琼姐家的别墅门口停下,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走了下来。他很高,身形健壮,路灯的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

男人绕到副驾驶座旁,打开车门。琼姐从车里走了出来,穿着一条红色的晚礼服,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张博涛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 他从没见过琼姐穿成这样,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却也陌生得让人心慌。

更让他窒息的是,那个男人伸手搂过琼姐的腰,低头在她脸上吻了一下。琼姐没有躲闪,反而微微仰起头,嘴角带着笑意。随后,她转身走进了别墅,男人则坐进跑车,扬长而去。

张博涛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他推开车门,跌跌撞撞地朝别墅跑去,皮鞋踩在草坪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别墅的门铃被按响时,李阿姨正在收拾厨房。她擦了擦手上的水珠,透过猫眼看到张博涛通红的眼睛,吓了一跳。

\"张先生呀,这么晚了怎么来了?\" 李阿姨打开门,语气里带着为难,\"林总说今天晚上不会见客人,您还是回去吧。\"

\"李阿姨,我就见她问个话,一分钟就好。\" 张博涛的声音带着恳求,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耽误不了您多长时间的。\"

\"这......\" 李阿姨皱起眉头,\"林总今天很累了,刚躺下......\"

\"就一分钟,求求您了。\" 张博涛的视线越过李阿姨,看向客厅的方向,灯还亮着,\"我有很重要的事问她。\"

\"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李阿姨摇了摇头,语气坚决,\"林总交代过,谁也不能打扰。\" 说完,她轻轻关上了门,门闩落下的声音像把重锤,敲在张博涛的心上。

他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上,掏出手机给琼姐打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却是 \"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他又发了条信息:\"琼姐,我就在你家门口,麻烦你给李阿姨说下让我进去,我有话对你说。\"

时间在等待中变得格外漫长。风从花园里吹过来,带着桂花的香气,却吹不散他心头的寒意。半个小时过去了,手机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回音。

凌晨一点的钟声从远处传来,悠长而沉闷。别墅里的灯一盏盏熄灭了,最后只剩下二楼卧室的一盏小夜灯,像颗孤独的星。

张博涛站起身,拍了拍沾满灰尘的裤子。他望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能看到门后琼姐熟睡的样子。心像是被掏空了一块,冷风直往里灌。

他慢慢转身,走向自己的车。发动汽车时,引擎的声音显得格外疲惫。车驶出别墅区,路灯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像他此刻的心情。

车驶过长安街时,路灯的光铺在路面上,亮得有些刺眼,可张博涛眼前却一片漆黑,连方向盘的轮廓都看得模糊。

他实在想不明白,不过是去新加坡出了一个月差,怎么回来就天翻地覆了 —— 琼姐对他的态度,明明前一晚还在日料店笑着说 “家里有我”,现在却冷得像块冰,180 度的转弯,转得他措手不及。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是他忽略了什么,还是这段感情本就藏着他没看见的裂缝?

胸口闷得发慌,像压着块浸了水的棉絮,连呼吸都带着沉滞的疼。就在这时,车载音乐突然切到张信哲的《不要对他说》,温柔又带着遗憾的旋律漫进车厢:“不要对他说,夜里会害怕,别说你多晚都会等他的电话,别说你只喜欢他送的玫瑰花,因为这些 是我仅有残留的梦。”

每一句歌词都像在说他的心事 —— 那些曾经属于他的、和琼姐有关的细碎日常,那些他以为会一直延续的温暖,现在竟都成了 “残留的梦”。旋律绕在耳边,眼眶瞬间热了,眼泪没忍住,顺着脸颊往下滑,滴在西装裤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子。

回到家,他把自己摔在沙发上。客厅里没开灯,只有窗外的霓虹透过纱帘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摸出烟盒,点上一根烟,辛辣的烟味呛得他咳嗽起来。

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拉开拉环时,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里的火。

他拿起手机,屏幕上依然没有琼姐的回信,手机对话框里,最后一条信息还是他发的那句 \"我就在你家门口\"。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天花板在黑暗里扭曲成各种形状,像他混乱的思绪。他想起在新加坡的那个雨夜,他和索菲在酒店的露台上聊天,雨打在遮阳棚上,发出哒哒的声响。索菲看着远处的夜景,说:“有时候我们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

有些人看起来很快乐,其实心里藏着很多委屈;有些关系看起来破裂了,其实只是需要一个解释。”

当时他没懂,觉得索菲只是在说空话,现在却觉得这句话像根刺,扎在心上隐隐作痛。他开始想,是不是自己太冲动了?是不是琼姐有什么难言之隐?那个男人会不会只是合作方,他们之间的亲密只是逢场作戏?可这些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亲手掐灭了 —— 他亲眼看到了那个吻,看到了琼姐的笑容,那些都不是假的。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张博涛盯着那道光,眼神空洞。

他知道,这个夜晚过后,有些东西可能再也回不去了。就像这逝去的黑夜,再也不会重来;就像他和琼姐之间的那些时光,再也不会重现。

他慢慢坐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照进来,让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楼下的街道上,已经有了行人,车水马龙的声音渐渐传来,新的一天开始了。

可张博涛却觉得,他的世界还停留在那个冰冷的夜晚,停在琼姐家的门口,停在那个没有答案的疑问里。

他拿起手机,点开和琼姐的聊天框,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最后只打下了一句话:“琼姐,我等你的解释。”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他知道,不管答案是什么,他都要面对了。

只是他不知道,这个等待的过程,会有多漫长,多煎熬。而他和琼姐之间的这道裂痕,能不能够修复,又或者,是不是早就已经碎得无法拼凑了。

阳光落在手机屏幕上,照亮了那句孤零零的信息,却照不亮他心里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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