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教室的吊扇慢悠悠转着,把粉笔灰吹得在阳光里打旋。第三排的女生偷偷用手机对着第一排的庄晓莹拍照,镜头刚对准,就见庄晓莹又往后瞟了一眼,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笔记本——那道穿白色t恤的身影坐在最后一排,正低头翻着《影像诊断学》,看起来毫不在意即将到来的“风暴”。
“还看?等会儿陈教授收拾他,有他哭的!”旁边的杜芷晴用胳膊肘碰了碰庄晓莹,压低声音,“你别跟着瞎操心,他自己要逞能,怪不了别人。”
庄晓莹咬了咬下唇,没说话,只是心里更慌了——她见过吕欢在“小龙翻大江”施针救人,知道他医术厉害,可这里是陈一凡的课堂,那位年轻副教授最讨厌有人质疑他的观点,尤其是关于“中医没落”的论调。
讲台前,陈一凡推了推金丝边眼镜,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吕欢身上,嘴角的笑容带着几分刻意的温和:“这位同学,你说中医四诊不会被取代,那你倒是说说,你懂多少影像诊断?”
吕欢站起身,声音平静:“我刚接触这门课,确实不太懂。”
“哈哈哈哈!”教室瞬间爆发出哄笑,坐在第二排的一个男生甚至拍了拍桌子,“不懂还敢瞎逼逼?陈教授给你面子,你别给脸不要脸!”
“就是!陈教授可是梅奥回来的博士,你一个插班生懂个屁!”穿粉色连衣裙的女生翻了个白眼,手机还在对着陈一凡录像,显然是他的“粉丝”。
李建在旁边急得满头汗,偷偷拉吕欢的衣角:“哥,别说了,认个错算了,陈教授会让你挂科的!”
陈一凡抬手虚按,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可他看向吕欢的眼神里已经没了伪装的温和:“不懂没关系,能说出让大家信服的理由就行。要是说不出来,就请你出去,别耽误其他同学上课。”他心里冷笑——一个连影像技术都不懂的毛头小子,也敢跟他谈中医的未来?
吕欢没理会李建的拉扯,也没在意周围的嘲讽。他深吸一口气,迈开步子,沿着阶梯一步步走向讲台。帆布鞋踩在木质台阶上,发出“咚咚”的轻响,在安静下来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你要干什么?”陈一凡皱眉,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像是被吕欢的气势惊到。
吕欢走到讲台边,没有碰粉笔,只是转过身,目光扫过全场——从第一排的庄晓莹,到最后排举着手机的外系学生,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沉重的认真:“我不用懂影像诊断,也能说清四诊法的价值,因为它救过的人,比你们想象的多。”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敲了敲讲台边缘:“有个病人,35岁,平时看起来比谁都健康,能扛着五十斤的箱子爬六楼,体检时ct、mRI都显示正常,医生说他‘身体倍儿棒’。可他来找我的时候,我一摸脉,脉象洪大而躁,毫无柔和之意——这在中医里叫‘阳亢脉’,是‘阳气烦劳则张’的典型症状,简单说,就是他的身体在‘过度消耗’,表面看着没事,其实心血管已经在超负荷运转。”
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刚才拍桌子的男生也收了笑容,下意识往前凑了凑。庄晓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她想起吕欢上次给她诊脉,说她“气血略虚,需少熬夜”,当时她还不信,后来调整作息后,果然不怎么头晕了。
“后来呢?”有人忍不住小声问。
“后来我让他立刻做24小时心电图,结果显示他有阵发性室速,要是再晚半年,可能就会突发心梗去世。”吕欢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石子砸在每个人心里,“影像技术能看到器质性病变,却看不到‘气’的失衡——这就是四诊法的意义,它能在病变还没形成‘实体’时,就发现身体的异常。”
陈一凡脸色变了变,强撑着反驳:“这只是个例!现在医疗条件这么好,定期体检就能发现问题,四诊法效率太低,迟早会被淘汰!”
“效率低?”吕欢转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反问,“陈教授,你去过偏远山区吗?那里的人,可能一辈子都没做过ct,甚至连县城医院都很少去。要是他们能遇到懂四诊法的中医,摸个脉就能知道自己有没有隐疾,这算不算效率?算不算救命?”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炸得教室里鸦雀无声。坐在窗边的一个女生悄悄放下了手机,眼眶有点红——她老家就在山区,奶奶去年就是因为“没查出毛病”,突然去世的,要是当时有中医给奶奶诊脉,说不定就能发现问题。
庄晓莹紧紧咬着嘴唇,手指掐进了掌心——她突然觉得羞愧,刚才杜芷晴拉她的时候,她明明知道吕欢是对的,却因为怕得罪陈一凡,怕被同学孤立,没敢说话。她想起吕欢救她时的毫不犹豫,再看看自己的懦弱,脸颊瞬间红透。
“你……你这是偷换概念!”陈一凡的声音有点发颤,他没想到吕欢会用“偏远山区”这个点反驳,这让他之前准备好的“效率论”瞬间站不住脚,“现在医疗正在普及,未来所有人都能享受到影像诊断,四诊法早晚要被取代!”
“普及需要时间,可生命等不起。”吕欢摇了摇头,目光重新扫过台下的中药学系学生,语气里多了几分沉重,“你们是学中医的,却连自己的专业都不相信。中医传承了几千年,在没有西医、没有影像技术的时候,是它守护着中国人的健康。现在有了新技术,不是要丢掉老祖宗的东西,而是要结合起来,让它更有用——可你们呢?连说一句‘中医不会没落’的勇气都没有。”
最后一句话落下,教室里彻底安静下来,连吊扇的“嗡嗡”声都变得清晰。第一排的杜芷晴低下了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她之前觉得吕欢“没本事”,可现在才发现,自己连相信中医的底气都没有。董佳佳也皱着眉,没再像之前那样瞪吕欢,反而悄悄翻开了《中医基础理论》课本。
李建坐在最后一排,悄悄竖起了大拇指,眼里满是崇拜——他之前还怕吕欢被欺负,现在才知道,自己的担心根本多余。
陈一凡站在讲台上,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手里的粉笔被攥得断成两截。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理由——吕欢的话,不仅有理有据,还戳中了他一直回避的“现实问题”,他所谓的“中医没落”,不过是建立在“医疗资源充足”的理想化前提下,根本没考虑过那些没条件做影像诊断的人。
庄晓莹突然站起身,声音有点发颤却很坚定:“吕欢说得对!我之前在‘小龙翻大江’见过他用针灸救过人,他的脉诊也很准,中医不是没用,是我们自己不够自信!”
她的话像打开了闸门,坐在第四排的一个男生也跟着站起来:“我爷爷是老中医,去年用望诊发现我表哥有肝炎,当时体检还没查出来,后来去大医院复查,果然是早期!”
“我也觉得,影像技术是工具,不能取代四诊法!”
越来越多的学生附和,之前嘲笑吕欢的人,此刻大多低下了头,不敢再看讲台前的身影。
吕欢没再说话,只是对着台下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沿着阶梯走回最后一排。帆布鞋踩在台阶上的声音,这次却像是踩在每个人的心上。
陈一凡看着吕欢的背影,又看了看台下附和的学生,嘴唇动了动,最后只说了一句:“这节课……先到这里,下节课再讲。”说完,拿起笔记本电脑,狼狈地走出了教室。
教室里安静了几秒,随后爆发出热烈的讨论声。李建凑到吕欢身边,兴奋地说:“哥,你太牛了!陈教授都被你说哑了!”
庄晓莹也走了过来,手里攥着笔记本,耳朵红红的:“吕欢,对不起,刚才我没敢支持你……”
吕欢笑了笑,摇了摇头:“没事,你现在能站出来,就很好了。”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吕欢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周围的学生围过来,有的问他脉诊的技巧,有的说要跟他学中医,原本压抑的阶梯教室,此刻却充满了久违的活力。
吕欢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中医的没落,从来不是因为技术落后,而是因为传承者失去了自信。今天他站出来,不是为了反驳陈一凡,而是想让这些学中医的年轻人,重新看到自己专业的价值。
窗外的梧桐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像是在为这场小小的“胜利”鼓掌。吕欢知道,这只是开始,要让中医被更多人认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至少,今天他在这些年轻人心里,种下了一颗“自信”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