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岩冷却的声音还在耳边，陈墨站着没动。脚底的焦土裂开细纹，他能感觉到体内灵力还未完全稳定。水火交融之力在经脉中缓慢流转，膻中穴的缓冲带仍在维持循环。法相残躯虚影环绕，双臂断裂处有微弱光丝连接。
识海深处那股阴冷气息又来了。
这次不是压迫，是渗透。像一根细针，从后脑慢慢扎进神魂。他没有闭眼，也没有调动灵力封印通道。上一次的经验告诉他，强行封闭可能错判现实。
黑雾开始凝聚。
血老魔的幻影站在他面前，右眼黑珠泛着幽光，左臂血晶微微发亮。它笑了，声音还是那种金属刮擦的刺耳声。
“你以为破了雷火劫就赢了？”
它开口，“你连自己怎么活下来的都不知道。”
陈墨没说话。手指微微收紧，掌心有汗。
“你母亲临终前说的话……”它逼近一步，“真是她说的？”
陈墨呼吸一顿。那个画面立刻浮现：破屋、盲眼老妇、旧陶碗。风吹起她的白发，她轻声说：“墨儿，做人要守得住良心。”
这是他记得最清楚的一句话。
可现在，这画面成了武器。
“你有没有想过，”血老魔低笑，“为什么偏偏是这句话？为什么每次你动摇的时候，它就会出现？”
陈墨体内灵力一滞。胎记金光闪烁了一下。
“本源之心认你为主，不是因为你够强。”它抬起手，指向陈墨胸口，“是因为你体内有个东西……不该存在的东西。”
话音落下的瞬间，陈墨抬手。震世法相残躯一拳轰出，将水火交融之力压缩成束，直击幻影面门。
拳头穿过了它的头颅。
没有阻隔，没有碰撞。就像打在一片雾上。
幻影没动，嘴角咧开：“你看，你攻击的都是假的。那你刚才破的雷火劫……又是真的吗？”
陈墨僵住。指尖还在抖。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刚才那一拳确实打出去了，力量也有输出。但如果是幻象，那之前的战斗是不是也可能是假的？
他立刻检查体内。胎记有温度，本源之心在跳动。水火交融之力运行轨迹清晰，寒热交替感真实存在。
这些都不是幻觉。
可为什么心音会突然说话？为什么本源之心节奏变了？
他抬头，准备再试一次攻击。可就在这一瞬，幻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那段画面——破屋、老妇、旧陶碗。
风依旧吹着。
老妇坐在门前，手里摸着陶碗。她轻声说：“墨儿，做人要守得住良心。”
下一秒，她抬起头。
眼睛睁开了。
不是盲眼。
是金色竖瞳。
她开口，声音冰冷：“任务完成度73%，等待下一步指令。”
陈墨后退一步。脚底踩到一块碎石，发出清脆响声。
他猛地掐住左臂胎记。
疼痛传来。
真实。
他还在现世。
画面消失。幻影也不见了。四周安静下来，只有熔岩冷却时的细微噼啪声。
他站着没动。法相残躯缓缓放下手臂。他知道，刚才的一切不是普通幻象。那是更高层次的信息渗透，直接作用于神魂。
他必须更快找到应对方式。
他闭眼，重新调动灵力。水火交融之力再次运转，这一次更小心。他不敢再轻易相信识海中的任何声音。
就在他调整灵力运行时，胎记突然自主发光。
一道声音响起。
不是记忆碎片里的战斗片段，也不是法则洞察。
是三个字：
“别信我。”
陈墨睁开眼，瞳孔微缩。
这不是提醒，是警告。
但他不能确定这是谁在说谎。是叶昭？是本源之心？还是心魔伪装？
他选择不回应。
也不否定。
只用呼吸调节神志。一呼一吸之间，灵力在膻中穴形成新的循环节点。四肢供应被切断，所有能量集中于核心缓冲带。
他不能再依赖外来的指引。
也不能完全信任自己的感知。
他只能靠控制。
控制每一次呼吸，每一缕灵力流动，每一个念头的升起与压制。
他知道心魔不会就此罢休。
果然。
识海再次波动。
不是黑雾，不是幻影。
是一段声音。
还是血老魔的声音。
“你以为你在抵抗？”
“其实你已经在接受。”
陈墨没动。
“你越是想证明什么是真的，就越会被拉进虚假里。”
“你母亲的声音，是你需要的。所以它才会出现。”
“你相信的心音，是你依赖的。所以它才能影响你。”
声音停顿了一下。
“你现在不信我，很好。”
“但你已经开始不信你自己了。”
陈墨左手按在胎记上。那里还在发烫。
他没有反驳。
也没有否认。
他知道现在说任何话，都可能成为心魔利用的破绽。
他只做一件事：维持灵力循环。
青白氤氲气流在他体表若有若无地流转。法相残躯虽未修复，但结构未散。双脚仍站在原地，没移动分毫。
他知道这场战斗不再是破劫，而是守住。
守住自己的意识，守住对真实的判断。
哪怕这个“真实”已经被动摇。
血老魔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有没有想过，”
“如果你本来就不该存在呢？”
陈墨呼吸一顿。
“如果你的存在，只是为了完成某个任务？”
“如果你的记忆，你的感情，你的坚持……都是被设计好的呢？”
他没回答。
可心跳加快了。
胎记金光微微晃动。
“你母亲临终前的话，真的是她说的吗？”
“还是……有人让你听见的？”
声音落下。
识海陷入短暂寂静。
陈墨站着不动。汗水顺着额角滑下，滴落在焦土上，发出轻微滋响。
他知道这是攻击。
是针对他信念根基的攻击。
可他也知道，这种攻击之所以有效，是因为它触到了某个真实的疑问。
一个他从未敢深想的问题。
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尖对准自己眉心。
如果识海不可信，那就切断外联。
如果信音不可信，那就停止接收。
他准备封闭神识入口。
就在这一刻。
胎记再度发烫。
比之前更剧烈。
一道新的心音浮现。
还是那三个字：
“别信我。”
陈墨的手停在半空。
他盯着自己的指尖。
他知道现在无论做什么，都可能落入陷阱。
可他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他慢慢收回手。
改为双手交叠，压在膻中穴上。
灵力运转速度降低，但更加凝实。每一道灵力都经过三次校验才允许通过节点。
他不再试图驱逐心魔。
也不再试图确认真实。
他只是观察。
观察体内每一丝变化，观察识海每一次波动，观察胎记每一次发光。
他把自己变成一个记录者。
而不是反应者。
时间一点点过去。
焦土上的裂纹延伸了几寸。
法相残躯的光丝断了一根，又自行连接。
血老魔的声音没有再出现。
可他知道它还在。
就在识海的某处。
等着他做出下一个反应。
等着他露出下一个破绽。
他站着不动。呼吸缓慢而深长。左手仍轻按左臂胎记处。体内灵力运转趋于稳定，但刻意压制识海活动，拒绝一切外来感应。
精神高度集中。
处于观察—判断—不行动的状态。
他知道这场心魔劫还没结束。
甚至可能才刚开始。
但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不盲目相信，也不彻底否定。
他要自己找出答案。
而不是等别人告诉他。
胎记突然又亮了一下。
这次没有心音。
只有一道微弱震动。
像是某种信号。
陈墨抬起眼。
远处天空的云层裂开一道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