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盯着水晶玉瓶,手指还停在瓶口。那滴银白液体缩成一团,像是有生命般抗拒他的灵力。他收回手,把瓶子放在桌上。
这不是意外。
他拿起玉瓶对着光看,液体缓缓流动,表面看不出任何异常。但他记得刚才那一瞬间的反应——灵力刚接触就被排斥,而且是在他主动试探的情况下。如果是普通药液,最多是吸收缓慢或不兼容,不会产生对抗性的收缩。
他取出一块镇雷符纸,撕下一角贴在瓶身。符纸立刻泛起微弱黄光,几息后熄灭。没有波动,也没有识别出阵法痕迹。
这说明禁制不是附着在外,而是融入了液体内部。
他放下瓶子,盘坐在地,闭上眼。胎记开始发热,那是本源共鸣启动的征兆。他引导灵珠体中的水灵之力回流识海,试图唤醒心音。
画面突然浮现。
一个枯槁的身影站在血池中央,右眼嵌着一颗黑曜石般的珠子,正将某种粉末倒入一只透明玉瓶。那只手干瘦如柴,指尖发紫,手腕处缠绕着暗红色纹路。粉末落入液体的瞬间,水面扭曲了一下,形成一道极细的符文,随即沉入底部。
画面消失。
与此同时,一句低语在他脑中响起:“神乱则道崩,心失则劫灭。”
他知道这是叶昭留下的记忆碎片,关于惑神类禁制的解析。这种手法极为隐蔽,施术者必须亲自参与炼制药液全过程,且要在最后一步注入自身魂力为引,才能让禁制潜伏至关键时刻爆发。
而那个身影,他认得。
血老魔。
当年血魂宗屠村时,他就见过这只右眼。噬魂珠能摄人神智,配合血河炼魂术可让人在清醒状态下自毁经脉。如今这瓶九霄灵液里藏的“逆脉扰魂印”,正是同源手段。
他睁开眼,眼神变了。
皇族送来的东西,怎么会沾上血老魔的气息?
要么是送礼途中被人截获动了手脚,要么……送礼的人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没急着下结论。现在最重要的是确认威胁是否仍在。
他再次将一滴灵液滴在掌心,这次没有用灵力包裹,而是调动体内八件秘宝的微弱共鸣,以最原始的方式感知其波动。
液体静止了几秒。
然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那一瞬,他捕捉到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节奏——和他心跳相反。
正常药液与使用者之间会有共振趋势,尤其是辅助渡劫之物,理应顺应修行者的生命频率。但这滴液体却在刻意压制同步,反而在等待某个特定时刻反向冲击。
这就是“逆脉”的含义。
它不会立刻发作,也不会在日常中显露破绽。只有当他进入渡劫状态,心神完全开放、经脉全速运转时,这股反向脉冲才会顺着灵力回路逆行而上,直接冲击识海核心。
一旦成功,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当场爆体。
他把液体抹去,重新封好玉瓶,放进储物袋最底层。那里还有净魂草和魂晶,两样东西都带着天然净化属性,必要时或许能抵消部分影响。
他站起身,在屋内走了两圈。
窗户外依旧安静,庭院四周设有隔绝阵法,外人无法窥探。但就在他低头整理聚灵阵基座时,空气中传来一丝异样。
温度没变,光线也没动。
可他颈后的汗毛竖了起来。
那种感觉就像被什么东西盯住,不是杀意,也不是敌意,而是一种冰冷的注视,缓慢地扫过他的意识边缘。
他停下动作,不动声色地继续摆弄阵基。
三息之后,墙角的空气轻轻波动了一下。
不是实体移动,也不是能量释放。
而是空间本身出现了一丝褶皱,像风吹过布面形成的短暂凹陷。
紧接着,一声沙哑的声音从那片虚空中传出:
“小子……你倒是敏锐。”
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直接响在耳边。金属摩擦般的语调让他立刻辨认出来——和当年在天脊秘境听到的一模一样。
血老魔的残魂。
“可惜,知道得太晚了。”那声音继续说,带着一种病态的愉悦,“你以为你能挡住天命?你以为你能守住本源之心?”
陈墨没说话,也没抬头。
他只是慢慢把手伸向腰间,握住了震世刀的刀柄。刀刃微微震动,回应主人的意志。
“你在等七日后渡劫?”那声音冷笑,“那你一定会喝下那瓶灵液。所有人都会劝你喝。他们会说这是皇恩浩荡,是保命之物。”
陈墨终于开口:“所以是你动的手。”
“我?”声音顿了一下,像是在笑,“我只是……推了一把。真正把你送到这条路上的,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他们怕你太强,也怕你不听话。”
陈墨眯起眼。
原来不只是血老魔想害他。
还有人在背后默许,甚至配合。
“你不会成功的。”他说。
“我已经成功了。”对方回答,“禁制已经种下,只等开花结果。你逃不掉的,就像当年那个村子,谁都逃不掉。”
陈墨猛地转身,目光直射墙角。
“你说村子?”
那一瞬间,虚空中的褶皱剧烈抖动了一下。
仿佛被戳中了什么秘密。
但那道意识很快恢复平静。
“你不该问这个。”声音变得阴冷,“你母亲临死前也没问完的话,最好永远烂在肚子里。”
陈墨拳头攥紧。
母亲的事,从未对外提过半句。
连楚璃都不知道细节。
这个人怎么会知道?
他不再犹豫,左手迅速结印,激活桌上的聚灵阵一角。灵力涌入地面纹路,整个房间的阵法开始预热。
同时,右手拔刀出鞘三寸。
金光乍现。
虚空中的褶皱猛地收缩,像是受到压迫。
“你想斩我残魂?”那声音讥讽道,“你现在的实力,连我的影子都碰不到。”
“我不需要碰到你。”陈墨盯着那片空间,“我只需要记住你的味道。”
他深吸一口气。
那一丝血腥气还在——不是新鲜血液的味道,而是陈年旧血混合腐肉的气息,和当年村口烧焦的土地一模一样。
“你是屠村之人。”他一字一句地说。
“我是给你机会之人。”对方回应,“若非我留下线索,你能走到今天?若非我一次次逼你突破,你能触碰到本源之心?”
陈墨没再说话。
他知道这种敌人不会正面现身。残魂状态下的存在,只能通过精神投影窥视现实,一旦遭遇强力反击就会立刻退散。
他缓缓收刀。
房间恢复安静。
墙角的空间褶皱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他知道,刚才的对话不是幻觉。
血老魔确实来过。
他也确实,在九霄灵液中埋下了杀机。
更可怕的是,对方似乎掌握着他过去的某些真相,而这些真相,可能比一场渡劫失败还要致命。
他走回桌边,打开储物袋,取出魂晶。
幽蓝色的晶体静静躺在掌心,散发出柔和的光。他将它贴在额头,闭目凝神。
识海渐渐清明。
胎记持续发热,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他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不能靠外物。
也不能信任何人送的东西。
真正的渡劫,必须用自己的方式完成。
他把魂晶收回,重新检查其他物资。
寒髓晶完好。
镇雷符纸未拆封。
聚灵阵基座连接点牢固。
净魂草密封在玉匣中,没有任何被动过的痕迹。
所有东西里,只有这一瓶九霄灵液有问题。
偏偏是最重要的那一瓶。
他把它单独拿出来,用三层符纸包裹,压在床板底下。
然后坐回原位,开始调整呼吸节奏。
窗外云层依旧旋转,压力越来越明显。
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七日后必须渡劫。
而现在,他不仅要防天劫,还要防人心。
更要防那些藏在“帮助”背后的刀。
他睁开眼,看向桌面。
烛火映出他的影子,笔直地落在墙上。
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影子的轮廓边缘,出现了极其细微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