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金銮殿内气氛凝重如铁。
皇帝高坐龙椅,面沉如水,手中捏着一份户部呈上的奏折,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良久,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冰刃般扫过下方垂首肃立的文武百官,声音不高,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户部…朕来问你们。扬州盐课…今年…收上来多少?”
户部尚书周廷儒心头一颤,硬着头皮出列,跪倒在地,声音发颤:“回…回陛下…扬州盐运使司…本年…实收盐课银…九十八万七千六百两…”
“九十八万七千六百两?!”皇帝猛地将奏折摔在御案之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震得满殿皆惊!
“好!好一个九十八万七千六百两!”皇帝怒极反笑,“朕记得…林如海任巡盐御史时,扬州盐课,岁入…从未低于五百万两!
即便他病重那几年,亦有四百余万两!如今…他故去不过数年,竟跌至不足百万两?!尔等…告诉朕!这数百万两的税银!都去了何处?!”
龙颜震怒,殿内百官吓得齐齐跪倒,山呼:“陛下息怒!”
周廷儒叩首不止,冷汗涔涔:“陛下明鉴!臣等…臣等亦不知详情…扬州盐运使司上报,皆言…言盐场减产,灶户逃亡,私盐猖獗,加之…加之商贾困顿,实…实收艰难…”
“放屁!”皇帝罕见地爆了粗口,气得浑身发抖,“盐场减产?朕怎么听闻扬州盐商近日又添了十数条新海船?!
灶户逃亡?两淮盐场丁册为何未见锐减?!私盐猖獗?盐丁巡捕都在做什么?!商贾困顿?朕看是他们吃得脑满肠肥,忘了谁是主子!”
他猛地站起身,指着下方:“说!都给朕说!这税银,到底是怎么没的?!”
百官噤若寒蝉,无人敢在此刻触其锋芒。
北静王水溶眉头紧锁,出列躬身道:“陛下息怒,龙体要紧。扬州盐课积弊,非一日之寒。
林御史在时,铁面无私,尚能震慑宵小。自他去后,几任巡盐御史…或才具不足,或…或与盐商勾连,致使纲纪废弛,贪墨成风。
此事…需从长计议,彻查严办,方能根治。”
皇帝冷笑:“从长计议?朕看再计议几年,国库的盐税就要被他们掏空了!”他目光锐利地看向都察院,“田文镜!”
“臣在!”左都御史田文镜出列。
“着你都察院,即刻选派得力干员,赴扬州暗查盐课亏空实情!给朕一查到底!看看是哪些蛀虫,敢动朕的银子!”
“臣遵旨!”田文镜领命,面色肃然。
皇帝又看向兵部:“王子腾!”
“臣在!”王子腾忙出列。
“着你调一部京营官兵,听候田文镜调遣!若有阻挠查案、抗法不尊者,以谋逆论处!”
“臣遵旨!”
一番雷厉风行的安排后,皇帝胸中怒气稍平,却觉一阵头晕目眩,身形微晃,忙以手撑住御案。
戴权见状,忙上前低声道:“陛下…”
皇帝摆摆手,强自压下不适,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群臣,最终落在一直沉默不语的贾环身上,语气稍缓:“贾环。”
贾环出列躬身:“微臣在。”
“武库司近来如何?”
贾环沉稳答道:“回陛下,一应军械甲仗、粮草储备,皆按制办理,账目清晰,并无疏漏。”
皇帝点点头:“嗯。当好你的差。兵者,国之大事,不容有失。”
“微臣明白!定当恪尽职守!”
皇帝疲惫地挥挥手:“…今日就到这里。退朝!”说罢,在戴权的搀扶下,起身离去,背影竟带着几分踉跄。
百官山呼“万岁”,待皇帝离去,方敢起身,个个面色惶然,交头接耳,皆知一场巨大的风暴,即将席卷扬州官场。
贾环垂首立于人群中,目光低敛,心中却如明镜一般。
扬州盐税…这块肥肉,自林如海去后,便成了各方势力角逐、疯狂啃噬的猎物!如今陛下欲动刀,不知…要掀起多少腥风血雨。
养心殿东暖阁内,灯火通明,却气氛压抑。
皇帝躺在榻上,面色潮红,呼吸急促,以手按着胸口,眉头紧锁,似在强忍痛苦。白日朝堂上的震怒,显然极大地冲击了他本就欠安的身体。
数位太医跪在榻前,轮流诊脉,个个面色凝重,额角见汗。
院判王太医诊罢,与同僚低声商议片刻,方战战兢兢回禀:
“陛下…此乃…急火攻心,引动肝风,加之…陛下夙夜忧勤,龙体久亏,虚火上炎,以致…以致头晕目眩,胸痹气短…”
皇帝闭着眼,不耐道:“朕…不要听这些!朕只问…何时能好?朕…还有多少奏折未批!”
王太医叩首道:“陛下…万请息怒静养!此症…最忌心绪激动,劳累过度!
陛下…陛下近年来龙体一直…一直虚耗过甚,非…非旦夕可愈…需…需长期静养,缓进温补,徐徐图之…”
“静养?徐徐图之?”皇帝猛地睁开眼,眼中血丝密布,
“朕如何静养?这天下…这朝堂…多少事等着朕!”他情绪激动,又是一阵剧烈咳嗽,说不出话来。
戴权忙上前为他抚背,泪流满面:“陛下!万岁爷!您就听太医一句劝吧!保重龙体要紧啊!”
皇帝喘着气,颓然倒回枕上,喃喃道:
“朕…朕的身子,朕自己知道…这几年…一日不如一日了…太医院…用了多少方子…人参、鹿茸、灵芝…吃了多少…也不过是…吊着罢了…”
王太医等闻言,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叩头:“臣等无能!臣等罪该万死!”
皇帝摆摆手,声音虚弱:“罢了…不怪你们…是朕…是朕…”他似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去…传北静王、贾环…觐见…”
戴权一惊:“陛下,您龙体…”
“快去!”皇帝厉声道,随即又是一阵咳嗽。
戴权不敢违逆,忙遣小太监飞奔传旨。
不多时,北静王水溶与贾环匆匆赶至暖阁,见皇帝如此模样,皆是大惊,跪倒请安。
皇帝勉力抬手:“起来…赐座…”
二人谢恩,小心坐下。
皇帝看着他们,喘息片刻,方道:“朕…叫你们来,是有事…交代。”
北静王忙道:“陛下请吩咐,臣等万死不辞!”
皇帝目光投向贾环:“贾环…盐税之事,你也听到了。朕…欲彻查,然…阻力必大。
扬州…乃财税重地,亦为…各方势力交织之所。朕…派田文镜去,明查…恐难竟全功。”
贾环心领神会,躬身道:“陛下圣明。微臣…或可暗中协助。”
皇帝点头:“你…于锦衣卫中,挑选得力可靠之人,潜入扬州,暗中…搜集盐商、官员勾结之实证!要…铁证!直接…报与朕知!不必…经他人之手!明白吗?”
贾环心中一震,陛下这是…要绕开明面上的调查,另辟蹊径?他面上不动声色,郑重道:“微臣明白!定当谨慎行事,不负陛下重托!”
皇帝又看向北静王:“王叔…明面上的查案,还需你…坐镇支持田文镜。然…切记…稳住大局,勿使…扬州生乱。”
北静王躬身:“臣遵旨!定当竭力稳住局面,助田御史查清积弊!”
皇帝交代完,似耗尽了力气,闭上眼,挥挥手:“去吧…朕…乏了…”
“臣等告退!望陛下保重龙体!”二人叩首,悄然退出暖阁。
出了养心殿,夜风一吹,二人皆觉背后冷汗涔涔。
北静王面色凝重,低声道:“陛下…龙体竟已如此…”
贾环沉默片刻,道:“王爷,陛下…似有深意。”
北静王看他一眼,目光深邃:“你我…尽心办差便是。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环世侄…陛下对你,寄予厚望啊。”
贾环垂首:“微臣…惶恐。”
二人各自心事重重,分手离去。
贾环回到“韬略斋”,屏退左右,独坐灯下。
陛下龙体堪忧…盐税亏空…暗中查案…
这一切,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危险的网。
而他,已被推至网中央。
他提笔,写下数封密信,以特殊渠道,发往扬州。
【叮!触发重大剧情‘扬州盐案’!皇帝‘龙体危机’显现!获得皇帝‘秘密任务’(暗中调查)!宿主‘风险’与‘机遇’急剧升高!‘情报网络’迎来严峻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