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您这边请,学生今日为您点了最好的席面!”
一个夫子模样的老头被一群年轻书生簇拥着走上三楼。
“呵呵,今日诗会我等以文咏志,不必如此破费!”老头捋了捋白胡子嗔笑道。
“老师清廉!可学生也有孝敬之心不是,嘿嘿。”
“罢了,难得你有这份孝心!”
一群二十几人,皆是读书人打扮,分三桌陆续落座。
人群的焦点正是那被众人恭维的老头,唤作卢夫子。
“啧啧,真烧包!”陈大全看着几个大冬天还拿着折扇的书生,鄙夷的撇了撇嘴。
“小二,过来!”陈大全咽下一口酒,朝小二勾了勾手指。
“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跟爷说说,那是群什么什么人呐!”陈大全大大咧咧问道。
小二微微一怔,暗道这卢夫子可是这陕州城的名人,眼前这公子能来一品楼吃饭,想必也不是那泥腿子,怎会不知道卢老名号?
管他呢,就冲这爷刚才赏的大钱,咱也得伺候好喽。
“回客官,那可是咱们州城的名人,锦章书院的院长卢时民夫子呀,嘿嘿!”
说完小二顿住了,朝着陈大全讪讪的笑着。
陈大全看着小二的样子,心下了然,嗤笑一声拍出几枚大钱来。
“一口气说完。”
“得嘞!”小二欢天喜地的把钱扒拉到手中,凑到陈大全耳边小声说道:
“这卢夫子啊,听说以前是朝廷的大官呐,好像是在那个礼部,做什么郎的...对,叫侍郎。”
礼部侍郎您知道是干什么的吗,那是管着朝廷祭祀、科举的大事的呀,啧啧,这卢夫子以前当真了得!
唉,可惜他清廉正直,得罪了权贵贪官受到排挤,一气之下辞官归乡。
后来兴建书院,教书授学,为咱们大渊培养了好些个读书种子呐!
整个陕州的学子谁不知道锦章书院啊,都挤破了头要往里进呢...”
小二摇头晃脑的说道着,一脸的崇敬之情。
陈大全静静的听着,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就大渊国这烂包景象,还能有好官?有不贪的官?陈大全表示怀疑。
他不想再听,挥挥手示意小二离开。
小二正说到兴头上,突然被打断,有点不高兴,偷偷的咧了下嘴下去了。
“半仙,你可知道这锦章书院什么路数?”
陈大全不经意抬头,无意间多对上了半仙的眼睛。
只见半仙脸色发白,嘴唇颤抖,紧紧地盯着不远处的卢夫子,眼中闪过一抹阴霾。
“卧槽!半仙你发烧啦?公子我有药!”
说罢便要隔着胡桌子去摸半仙的额头。
半仙伸手挡下陈大全,沉着脸摇了摇头。
陈大全眼珠一转,顺着半仙的眼光看了看,迟疑的问道:“你跟那老头有仇?”
“不共戴天之仇!!”
“他...杀你家啥人了?”
“那老匹夫拿我的文章拭秽!!”
“呃...什么是拭秽?”
“擦屁股...”
陈大全愣住了。
可看着半仙咬牙切齿的样子,又不禁哑然失笑。
怪不得半仙气的直哆嗦,这对读书人来说,算是莫大的耻辱了。
这里边有故事呀,学生的文章再差,做夫子的也不能拿来擦屁股吧。
看来这卢夫子果真没小二说的那么高洁无瑕。
陈大全好奇的坐到半仙身边,拿胳膊肘捅了捅他,贱兮兮笑道:
“跟公子我说说,让我也乐...批判一番!”
半仙闻言收回目光,揉了揉眉心,沉着脸说道:“当年我也曾到锦章书院求学,卢匹夫当时刚辞官两年。
当时他清廉正直的名声在外,被一众学子视为贞廉楷模。
所有人都盼着能进入书院学习,即使求门不得,能得卢匹夫指点文章也是好的。
我同众人一样,一腔热血而来。
可那卢匹夫看似高风亮节,不论出身,以才取人。
实际上却是个表里不一、趋贵薄贫、道貌岸然、畜生不如xxoo...的老畜生。
前一日还在夸我文章锦绣、才华横溢。
第二日我的文章便出现在其便桶中。
匹夫贼子,当真可恶!!!”
半仙边说边攥紧拳头,关节都发白了。
陈大全听完沉默了,良久,幽幽问道:“仙啊!是不是咱文章写的实在没眼看,才被擦屁股的?”
“指不定你冤枉人老头了呢!”
陈大全觉的半仙骂的有点脏了,不过擦了个屁股,就骂人老畜生,不像半仙的修养呀!
半仙闻言猛地转过头,满脸通红,咬牙切齿道:“他...他那晚要强迫于我,我抵死不从才...”
......
轰~~陈大全脑中闪电劈过。
一幅画面呈现在脑海中:深夜、小屋、昏暗的灯光、独居的学子、蹑手蹑脚的师长、微笑、敲开房门...
“淦!畜生不如的老畜生!”陈大全怒了,觉得半仙骂的不够脏。
陈大全三观破碎,这老贼想是祸害了不少良家小青年吧!?
还是这锦章书院本就是个藏污纳垢之地?
这老匹夫竟把自己小弟欺负了,当大哥的能忍?
不过眼下还是要先安抚半仙。
“仙啊!委屈你了,公子我不会嫌弃你的!”
“大宝和京香也...应该也不会嫌弃你的!”
陈大全温柔的拍着半仙的肩膀,一副邻家大哥哥的样子。
“嗯?...”
半仙表情从愤怒转到疑惑,呆呆的看着陈大全...
片刻后,半仙五官扭曲在一起,又羞又急的解释道:“公子何意!?我挡住了啊!没有得手,没有得手呀!!”
陈大全按下半仙舞动的胳膊,握住他的双手,心疼的说道:
“仙,我懂,公子我都懂!”
“......”
半仙终于在陈大全不断的安慰下,委屈的哭了。
“咋就不信呢,呜呜~”
......
酒楼另一侧,卢夫子缓缓站起身,抬手轻轻压了压。
原本喧闹的学子瞬间安静下来。
卢夫子清了清嗓子,轻咳两声,装腔作势的说道:
“不错!诸君刚才的诗文都很好,你们勤奋上学,为师很是欣慰!
诸位都是我大渊的读书种子,将来必定会成为栋梁之材,到朝廷里为陛下分忧、为百姓谋利。
今日群贤毕至,老夫也作诗一首,为诗会添彩,为大渊贺!”
说罢眼神淡淡扫过众人,作一副高深学究模样。
“妙极!妙极!夫子诗兴大发,实乃我辈之幸!”
“正是!正是!卢师文采冠绝,今日能闻夫子新作,三生有幸!”
“......”
一众马屁精噼里啪啦的拍着马屁。
“......”
卢夫子走到空地处,一步三晃,拖着长腔,摇头晃脑的吟起诗来:
“朔风泣血雁惊弓,白骨磷磷照夜空。”
“铁甲凝霜寒彻骨,征人夜夜望故园。”
“望~故~~”
...
“砰~~!”一声巨响!
卢夫子突然横着飞了出去!
像一根笔直的萝卜,直挺挺砸在墙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