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洛第十三次核对着显示屏上的公式，镜片后的双眼布满血丝，实验室的冷白光落在他三天没换的白大褂上，映出一身狼狈。
“卡尔，第七组数据模拟结果出来了吗？”他的声音沙哑，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控制台。
人工智能助手冷静的电子音在实验室回荡：“博士，等离子体约束场出现0.03%的波动，建议暂停实验。”
“波动在允许误差范围内。”秦洛推了推滑到鼻尖的金丝眼镜，“继续实验，将约束场强度提升0.5个特斯拉。”
“警告：纳米反应堆核心温度正在异常升高。”
秦洛完全没理会警报，全神贯注地盯着数据流：“太完美了...看这能量转化效率！只要再坚持十七秒——”
“警告：真空室出现微观裂缝。量子隧穿效应开始失控。”
实验室的警示灯突然由蓝转红，疯狂旋转着将不祥的光影投在墙壁上。秦洛终于从痴迷状态中惊醒，但为时已晚。
“紧急情况：核心熔毁倒计时10，9，8...”
秦洛猛地扑向紧急制动按钮，手指还没触到那个红色圆圈，整个世界就被一道刺目的白光吞噬。他最后的意识不是关于亲人、未完成的梦想或者对死亡的恐惧，而是一个纯粹属于科学家的懊恼：
“该死！我忘了计算库仑力对粒子束的散射效应！”
然后，他的意识碎裂成亿万微粒，在物理法则彻底崩溃的漩涡中被撕扯、重组，经历了一场无法用现有科学解释的奇异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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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不是实验室爆炸的轰鸣，而是脑袋撞上硬木板的闷响。
秦洛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预想中的医院天花板或者地狱火焰，而是一片低矮的木梁，上面挂着几串干枯的草药，随风微微晃动。
他躺在一张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身上盖着一床薄得可怜的粗布被子，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混合气味——草木灰、某种不知名的草药，还有淡淡的硫磺味。
“这是哪？”他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却摸了个空。
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仿佛有无数根针同时刺入太阳穴。陌生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脑海——
他现在是青岚宗的一个外门弟子，巧合的是也叫秦洛。这是个能够飞天遁地、炼丹长生的修仙世界，而青岚宗曾是以丹道闻名遐迩的宗门，如今却已没落至三流小派。原主因灵根资质平庸，三年来修为停滞在炼气三层，终日负责最底层的杂役工作：看守宗门的废丹房。
“穿越了？”秦洛揉着发痛的太阳穴，身为物理学博士的理性让他迅速冷静下来。
他检查了自己的身体——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瘦弱但四肢健全，黑发用一根木簪随意挽在脑后。最重要的是，大脑似乎完好无损，那些数理化知识体系依然整整齐齐地存储在记忆中。
“有趣。”秦洛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科学工作者面对未知现象时常有的兴奋光芒，“空间转移？维度跳跃？还是意识上传到了某个模拟现实？”
他起身走到桌边，翻开那几本古籍。《基础丹诀》、《百草图谱》、《青岚炼丹入门》...书页泛黄，散发着霉味，里面的文字他明明不认识，却能莫名其妙地理解意思。
正当他试图用量子力学解释这一现象时，门外传来不耐烦的敲门声。
“秦洛！死小子还在睡？赶紧起来！丹房那边又炸了一炉，长老让你去收拾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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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洛跟着一名面色不善的杂役弟子穿过青岚宗曲折的石板小径。宗门坐落在连绵群山之中，云雾缭绕间偶尔可见仙鹤飞过，远处山峰上漂浮着几座气势恢宏的宫殿，想必是内门弟子和长老们的居所。
与之相比，外门区域就显得寒酸多了：低矮的房屋，简陋的训练场，还有空气中那股始终散不去的药渣味。
废丹房位于宗门最偏僻的角落，是一栋孤零零的石屋，还没走近就能闻到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带路的弟子在门口就捂住鼻子退开了：“快点收拾干净，晚膳前要向执事汇报。”
秦洛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这哪里是什么丹房，分明就是个科学灾难现场！
房间中央立着一个半人高的青铜丹炉，此刻正冒着缕缕黑烟。炉身有多处裂缝，暗红色的液体从裂缝中渗出，在地面上凝固成诡异的图案。四周散落着炸碎的炉盖碎片，墙上溅满了五颜六色的不明物质，有些还在微微冒泡。
作为一名受过严格科学训练的研究者，秦洛的第一反应不是恐惧或厌恶，而是强烈的好奇心和研究欲望。
他小心翼翼地绕开地上的可疑液体，仔细观察那尊还在发烫的丹炉。炉身刻着一些模糊的符文，结构粗糙得令人发指——炉壁厚度不均匀，受热肯定不均；通风口设计毫无流体力学考量；温度控制全靠经验估计，连个最基础的测温装置都没有。
“这哪是炼丹，简直是瞎搞。”秦洛忍不住吐槽，“连初中化学实验室的安全标准都达不到。”
墙角堆放着几筐炼制失败的丹药，秦洛随手拿起几颗观察。有的表面坑洼不平，明显是冷却速率不当；有的颜色斑驳，显然是混合不均；还有几颗甚至发生了奇怪的形变，像是内部发生了不可控的化学反应。
“固化过程没有控制结晶速率，有效成分分布严重不均，杂质含量估计超标十倍不止...”秦洛一边检查一边摇头，“这种‘丹药’吃下去不出问题才怪。”
废丹房的书架上放着几本炼丹笔记，秦洛翻开一看，更是大跌眼镜。
“辰时三刻投料，火候凭感觉控制，待药香弥漫时即成...”秦洛念着一条名为“辟谷丹”的炼制方法，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凭感觉’？‘药香弥漫’？这算什么操作标准？连个具体的温度、时间和比例都没有！”
他快速翻阅了几种常见丹药的配方，发现全是这种模糊不清的描述。炼丹在这个世界竟然还停留在纯粹经验主义的阶段，没有任何量化标准和科学原理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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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秦洛对着那堆“化学垃圾”摇头叹息时，门外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
“废丹房的，今日的辟谷丹材料送到了。记得按时送到外门膳堂。”
秦洛转头，看见一位身着淡青色道袍的年轻女子站在门口。她约莫二十出头，面容清丽，气质冷峻，道袍的材质和纹路明显比外门弟子精致许多。根据记忆，这是青岚宗内门大师姐苏妙仪，金丹初期修为，丹道天赋在年轻一代中堪称翘楚。
苏妙仪显然也注意到了丹房的惨状，秀眉微蹙：“又炸炉了？跟执事说一声，换一尊新炉吧。”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那是内门天才对外门废柴惯有的态度。
她放下手中的药材篮子，转身欲走，却又像是想起什么，回头补充道：“这次的辟谷丹关系到外门弟子下月的修炼，别再搞砸了。”
秦洛没有回应她的轻视，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那篮药材吸引住了。根据刚才看的笔记，辟谷丹的主要成分是：黄精、茯苓、白术、灵芝粉...
“等等，这不就是碳水化合物、多糖化合物和少量生物活性物质的组合吗？”秦洛眼睛一亮，“本质上就是一种高能量压缩食品，加上一些刺激人体进入低代谢状态的成分...”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中形成。
“大师姐，”秦洛突然开口叫住已经转身的苏妙仪，“请问，宗内有没有...呃...纯度更高的药材提取物？比如浓缩茯苓精粹？或者超细灵芝粉末？”
苏妙仪转过身，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变为好笑的神情：“提取物？精粹？你说的是丹液或药膏吧？那都是内门炼丹师才能使用的半成品，外门只有原始药材。”
她打量了一下秦洛：“怎么，你想用高级材料？就凭你的技术，用再好的材料也是浪费。”
秦洛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这是他在思考时的习惯动作：“不，我只是认为目前的炼丹工艺效率太低。如果我们能预先对药材进行提取和纯化，精确控制有效成分的比例，就能大幅提高成品率和药效一致性...”
苏妙仪听得云里雾里，但“效率太低”这几个字她听懂了，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秦师弟，青岚宗的丹方是历代先辈心血所聚，岂容你一个外门弟子妄加评论？做好你分内的事就够了。”
说完，她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秦洛摸了摸鼻子，没有争辩。科学史上向来如此，新思想总是先被嘲笑和排斥，直到用事实证明自己的价值。
他看着那篮药材，又看了看惨不忍睹的丹炉，嘴角扬起一丝挑战性的微笑。
“好吧，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科学炼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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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洛没有直接开始炼丹，而是先进行了一系列准备工作。
首先，他需要实验设备。从废丹房里，他翻找出一些可能有用的工具：几个不同尺寸的陶罐可以充当烧杯和反应釜；一块略凹的铜板可以作为加热平台；还有一些琉璃瓶和玉瓶可以作为容器。
接着，他需要对原材料进行预处理。秦洛将黄精、茯苓等药材分别研磨成粉，用水浸提、过滤，得到初步的提取液。这个过程粗糙得让他心痛——没有离心机，没有旋转蒸发仪，没有精密过滤器，只能靠重力沉淀和粗布过滤，效率低下不说，纯度也难以保证。
“要是实验室的那套高效液相色谱仪在就好了...”秦洛叹了口气，随即又振作起来，“不过也好，这才是真正的挑战！”
最困难的是温度控制。传统的丹炉显然不行，秦洛决定采用水浴加热法——将一个较小的陶罐放在装满水的大罐中，通过控制水温来间接控制反应温度。这样虽然加热速度慢，但温度波动小，不容易发生过热反应。
“就当是做实验嘛，”秦洛自我安慰道，“条件简陋了点，但基本原理相通。”
他按照化学实验的规范，严格记录每种药材提取物的用量和比例，并设计了对照组——一锅按照传统方法炼制的辟谷丹，用于对比效果。
准备工作花了整整两个时辰，期间有几个外门弟子路过，看到秦洛不像在炼丹，倒像是在玩过家家，纷纷露出讥笑的表情。
“秦师弟，你这是准备煮粥呢？”
“需要师兄教你生火吗？哈哈！”
秦洛充耳不闻，全神贯注地调整着“反应系统”。他用水和冰的混合物将温度精确控制在75°c——这是淀粉类物质糊化的最佳温度；他小心地调节ph值，使酶促反应达到最高效率；他还设计了一个简单的回流装置，防止挥发性成分损失。
当所有的提取液混合均匀后，秦洛没有像传统炼丹那样直接用猛火烘烤，而是采用了梯度降温法——先快速冷却到凝固点，再缓慢降温以减少内应力，使丹药结构更加均匀致密。
夜幕降临时，秦洛的第一批“科学辟谷丹”终于出炉了。
与传统辟谷丹颜色斑驳、表面粗糙不同，这批丹药呈现出均匀的淡黄色，表面光滑如珠，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更重要的是，每一颗的大小、形状、重量几乎完全一致，像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秦洛拿起一颗丹药，放在鼻尖闻了闻。没有传统丹药那种浓烈而混杂的药味，只有一股纯净的谷物香气。
“表观密度均匀，表面光滑无缺陷，质地坚实但不过硬...”秦洛进行着初步的质量评估，“从外观上看，至少达到了工业级标准。至于药效...”
他的话还没说完，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从早上到现在，他什么都没吃。
秦洛犹豫了一下，然后毅然将一颗辟谷丹放入口中。丹药入口即化，没有预料中的苦涩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甘甜。一股温和而持久的能量从胃部向全身扩散，饥饿感迅速消失，头脑变得清醒，身体充满活力。
“成功了！”秦洛难得地露出了兴奋的表情，“生物利用度至少比传统辟谷丹提高了50%！”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秦洛！你不在废丹房收拾，在这里搞什么鬼？！”
秦洛转身，看到苏妙仪去而复返，正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她的目光扫过秦洛那些简陋的“实验设备”，最后落在那盘刚刚出炉的辟谷丹上。
“这是...”苏妙仪的眼神从愤怒转为惊讶，又从惊讶转为疑惑，“这是什么丹药？”
秦洛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脸上露出一个科学家介绍自己研究成果时的自豪表情：
“大师姐，这是我通过科学方法改良的辟谷丹。它的有效成分含量更准确，药效释放更平稳，副作用概率降低至少70%。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详细解释一下它的制备原理...”
苏妙仪没有回答，她只是怔怔地看着那盘在月光下泛着柔和光泽的丹药，又看看秦洛那张充满自信的脸，最后目光落在那些简陋得可笑的“实验设备”上。
一向冷静自持的青岚宗大师姐，第一次在外门弟子面前，露出了近乎呆滞的表情。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