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埠贵病了。
自从那天跪在何雨水家门口,受尽了屈辱,又被寒风一吹,回到家就一头栽倒在床上,高烧不退,人事不省。
三大妈急得团团转,求爷爷告奶奶地从邻居家借来几毛钱,想去请个大夫。
可阎解成却把钱一把抢了过去,骂骂咧咧地说:“请什么大夫!他就是自己作的!现在家里一分钱收入都没有了,还想花钱看病?让他自己扛着!扛不过去就拉倒!”
他把那几毛钱揣进自己兜里,转身就出去买酒喝了。
这个家,从根上,已经烂透了。
阎埠贵在床上躺了三天,靠着三大妈一口一口喂的米汤,总算是捡回了半条命。
他能下地了,人却彻底废了。
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眼窝深陷,头发白了大半,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他不再出门,整日整日地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像一头濒死的困兽,咀嚼着自己的失败和耻辱。
院子里的人,也渐渐习惯了没有三大爷的日子。
刘海中成了院里说一不二的土皇帝,每天背着手在院里溜达三圈,看谁不顺眼就训斥两句,威风得不得了。
贾张氏每天都能编排出一段关于阎家的新笑话,逗得一群大妈咯咯直笑。
日子,就在这种诡异的平静中,不咸不淡地过着。
直到第四天的上午。
这份平静,被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声打破了。
一个穿着蓝色制服,胳膊上戴着“街道办”红袖章的年轻干部,骑着一辆二八大杠,停在了四合院的中央。
“谁是阎埠贵家?”干部停好车,从挎包里掏出一个大红封面的文件袋,扯着嗓子喊道。
他这一喊,院子里立刻就热闹了起来。
“街道办的来了!”
“找阎老西家干嘛?难道是学校的处理结果下来了?要开除他?”
“看那文件袋,红色的,说不定是好事呢?”
好事?
贾张氏第一个不信,她从门后探出个脑袋,阴阳怪气地说:“他阎家还能有好事?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正说着,三大妈从屋里颤巍巍地走了出来,一脸的惶恐不安。
“同志,我……我就是阎家的人。您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你是阎埠贵爱人吧?”干部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张盖着鲜红印章的通知书,递了过去。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公式化的,却又让人无法拒绝的庄重。
“大妈,恭喜你们家啊!”
“响应毛主席的伟大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经过街道和学校的联合审查,你们家的两位好青年,阎解成同志和阎解放同志,思想进步,根红苗正,光荣地入选了第二十一期‘上山下乡’的名单!”
“明天准备准备,后天一早,就在火车站集合!去建设我们伟大的大西北!”
“轰——!”
这位干部同志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重磅炸弹,在阎家人的头顶,轰然炸响!
三大妈只觉得眼前一黑,手里的通知书“飘”的一声落在地上。她整个人晃了晃,要不是旁边有人扶了一把,她能当场瘫下去。
上山下乡?
去大西北?!
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在地图上都要找半天的穷乡僻壤!
听说那里一年到头刮黄风,吃不上白面,甚至连水都喝不饱!
让她的两个宝贝儿子,去那种地方?
那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屋子里,刚刚能下地的阎埠贵,听到外面的动静,也扶着墙挪了出来。
当他听清楚“上山下乡”、“大西北”这几个字眼时,他那张本就灰败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他这辈子,汲汲营营,精打细算,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这两个儿子吗?
他指望着大儿子阎解成给他养老送终,指望着二儿子阎解放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他们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投资,是他晚年幸福的全部保障!
现在,他这两个“顶梁柱”,要被连根拔起,扔到鸟不拉屎的大西北去?!
他一辈子的算盘,在这一刻,碎得连渣都不剩!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阎埠贵哆嗦着嘴唇,疯了一样冲上去,捡起地上的通知书。
那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
【通知:兹有阎解成、阎解放两位同志,光荣入选“知识青年上山的朋友,就你家这俩,一个整天游手好闲,一个念了几年书连个正经工作都找不着,留在城里也是浪费国家粮食,去农村广阔天地锻炼锻炼,是好事!是给他们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这话,毒!太毒了!
简直是把阎家的脸皮,扒下来扔在地上,还狠狠地踩上了几脚!
阎埠贵气得浑身发抖,一口气没上来,喉头一甜,竟“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
院子里,彻底乱了套。
阎解成和阎解放,这两个平日里横行霸道的青年,此刻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害怕。
“我不去!我死也不去!谁爱去谁去!”阎解放第一个崩溃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撒起泼来,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那样子,比三岁小孩还难看。
阎解成比他稍微“体面”一点,他没有坐地上,而是冲上去,一把揪住了阎埠贵的衣领,双眼通红地咆哮着:“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老不死的!要不是你得罪了人,我们怎么会要去下乡!你把我们害惨了!你还我的人生!”
父子反目,兄弟撒泼。
三大妈瘫在一旁,哭得死去活来。
整个阎家,就像一个被捅了的马蜂窝,乱成了一锅粥。
四合院的邻居们,则像是在看一场百年难遇的免费大戏。
刘海中背着手,嘴上说着“不像话,太不像话了”,脸上的笑意却都快溢出来了。
贾张氏更是直接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大声地品头论足:“哎哟,快看快看,大儿子打老子了!这可真是大新闻啊!”
傻柱在后院听着动静,痛快地直拍大腿:“该!真是活该!让这老小子以前欺负我们家!”
西厢房里。
何雨水正拿着一块新手表,在灯光下仔细地端详。
这是陆锋从敌方那里弄来的战利品,款式新颖,做工精致。
前院那震天的哭喊和咒骂,丝毫没有影响她欣赏战利品的心情。
【《阎氏宗祠拆迁计划》第三阶段,“釜底抽薪”,启动。】
【核心资产“阎解成”、“阎解放”已通过外部政策杠杆成功移除,目标家庭的未来预期收益彻底清零。】
【下一步,静待其内部矛盾激化,直至结构性崩溃。】
她将手表戴在自己纤细的手腕上,不大不小,刚刚好。
指针,在平稳地走动着。
就像她的计划一样,一切,尽在掌握。
阎家的顶梁柱,已经塌了。
接下来,就是看着这栋腐朽的破房子,如何在一片狼藉中,轰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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