滹沱河的冰冷,仿佛还残留在骨髓里。
当林枫和他的队员们,终于在一个由地方同志接应的、安全的地窖里,换上干爽的衣服,喝上一碗滚烫的姜汤时,每个人都感觉自己像是从地狱里,又活回来了一次。
“他娘的……老子这辈子,再也不想下水了……”王二麻子一边哆哆嗦嗦地烤着火,一边心有余悸地说道,“那河水,比鬼子的刺刀还冷!”
“行了,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赵六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又看向了那个从头到尾,都显得异常沉默的“洋人”。
杰克·米勒正坐-在角落里,同样用一种新奇而又感激的眼神,打量着这群刚刚与他一同经历生死的东方军人。虽然语言不通,但那种在战场上建立起来的、属于战士之间的默契,却早已超越了一切。
“队长,我们下一步怎么办?”雷子走到了林枫身边,压低声音问道,“我们虽然成功渡过了河,但也彻底暴露了行踪。鬼子肯定会沿着河岸,进行大规模的搜捕。”
林枫没有立刻回答。
他将那份早已被河水浸透、但依旧被他用油布保护得完好无损的地图,缓缓地铺在了地上。
“我们不能再往前走了。”他指着地图上,那片代表着五台山脉的、连绵起伏的区域,声音沙哑地说道,“从这里到延安,还有数千里之遥。我们带着米勒上尉,目标太大,几乎不可能在鬼子的重重封锁下,安全抵达。”
“那……”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我们必须化整为零。”林枫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属于顶尖猎人的、冷静而又狡黠的光芒,“大部队的目标,是护送米勒上尉。而我们剩下的任务,”
他缓缓地抬起头,那双冰冷的眼睛,扫过王二麻子、陈五,和那个同样眼神坚毅的沈月。
“是把追在我们身后的那群‘猎犬’,彻底打残,打废!为大部队的转移,创造出绝对安全的环境!”
……
当天深夜,这支刚刚逃出升天的队伍,便再次分成了两路。
赵六和雷子,负责带领大部分地方同志,护送着同样换上了便装的米勒上尉,利用夜色和复杂的地形,向着五台山的深处,开始了更加隐秘的、漫长的转移。
而林枫,则和沈月、王二麻子、陈五,这四个队伍里最顶尖的战斗力,如同四道复仇的影子,重新组成了一支精悍的“敌后武工队”!他们没有选择撤退,反而如同四把淬毒的匕首,悄无声息地,重新潜回了那片被日军视为“绝对安全区”的、滹沱河的南岸!
他们要做的,不是逃亡。
而是,反猎杀!
……
第二天,一支由五十多名日军组成的、负责沿河搜捕的“机动讨伐队”,正骂骂咧咧地,在泥泞的河滩上,艰难地行进着。
为首的,是一名名叫“佐佐木”的日军中尉。他因为昨天晚上,让那几只该死的“老鼠”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而被上司狠狠地训斥了一顿,此刻正憋了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他挥舞着马鞭,狠狠地抽打着一个走得稍慢的士兵,“他们肯定跑不远!就算把这片芦苇荡给我烧光,也要把他们给我找出来!”
然而,他并不知道。
就在他头顶上方,那片看似平静的、芦苇丛生的悬崖之上,四双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睛,已经将他们这支队伍,彻底锁定。
“队长,是条大鱼。”王二麻子压低声音,兴奋地舔了舔嘴唇,“一个中尉,还带着电台兵。干掉他,这帮孙子就得变成没头苍蝇!”
“不急。”林枫的回答,依旧是那两个字。
他在等。
等一个,最完美、最致命的机会。
当那支队伍,行进到一处地势最狭窄、两侧都是陡峭悬崖的河道拐角时。
林枫的眼睛,猛地一亮!
“就是现在!”
他的命令,如同死神的耳语!
早已准备就绪的陈五,狞笑一声,猛地拉开了手中那个由缴获来的迫击炮炮弹改造而成的、威力巨大的“特制炸药包”的引信!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毫无征兆地在日军队伍的侧翼,轰然炸响!
巨大的爆炸力,直接将那片本就不稳定的悬崖山体,炸塌了一大半!无数吨的巨石和泥土,如同山洪暴发,瞬间就将那条狭窄的河道,彻底地、严严实实地堵死!
“纳尼?!”
走在队伍后方的日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齐齐回头!
而就在这时!
“哒哒哒哒哒哒——!!!”
王二麻子和沈月的交叉火力,如同两把死神的镰刀,从他们意想不到的背后,狠狠地响了起来!
走在队伍最前方的佐佐木中尉,和他那支精锐的讨伐队,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打懵了!
“八嘎!是陷阱!我们中计了!”
“敌人在我们后面!”
然而,还没等他们调转枪口!
“砰!”
一声沉稳的、如同最后审判般的枪响,从他们头顶的悬崖之上,骤然响起!
那个正在惊慌失措地试图举枪还击的佐佐木中尉,他的眉心,应声而倒,出现了一个精准的血洞!
林枫,用他那支冰冷的“猎鹰”,干净利落地,摘掉了这条“大鱼”的脑袋!
紧接着!
“砰!砰!”
电台兵!机枪手!
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整个日军的指挥系统和火力支撑点,在短短几秒钟之内,便被彻底摧毁!
剩下的日军士兵,彻底崩溃了。
他们被困在这条被堵死的、进退两难的死亡河道里,成了瓮中之鳖,任由那来自四面八方的、神出鬼没的子弹,疯狂地收割着生命!
战斗,在不到十分钟内,便以一种摧枯拉朽的方式,结束了。
当硝烟散尽,当林枫四人,如同四个沉默的修罗,从悬崖之上走下来,看着满地的尸体时。
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的喜悦。
只有一片,如同这滹沱河水般,冰冷的平静。
他们没有打扫战场,也没有清点战利品。
他们只是默默地,将牺牲的日军士兵身上的弹药和干粮,收集了起来。
然后,如同他们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茫茫的芦苇荡之中。
他们,是游荡在这片土地上的复仇者。
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
用敌人的鲜血,为大部队的转移,铺就一条——
安全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