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给整个山村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炊烟袅袅,犬吠声和孩子们的嬉笑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安宁祥和的画卷。
林枫和村里的几个壮小伙一起,哼哧哼哧地将那头二百多斤的野猪抬进了村子中央的晒谷场。村民们一听林枫和老张头打了大家伙回来,都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围拢了过来。
“哎哟,是枫娃子回来了!这野猪可真肥啊!”村东头的王婶嗓门最大,人还没到跟前,声音就先传了过来。
“可不是嘛,这下咱们村又能解解馋了。”另一个村民笑着附和。
村长李德福是个五十多岁的精瘦汉子,他背着手,走到老张头身边,递上一杆烟袋锅:“德山哥,辛苦了。枫娃子这枪法,是越来越像你了。”
老张头接过烟袋锅,吧嗒吧嗒抽了两口,吐出一团浓烟,脸上带着几分自得:“这小子是块好料,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林枫被大伙儿围在中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都是张爷爷教得好,我就是力气大点,运气好。”
“你这小子,还谦虚上了!”一个叫二牛的同龄伙伴捶了他一拳,“走,赶紧拾掇了,晚上让你王婶炖上一大锅,咱们好好喝几碗!”
“好嘞!”
晒谷场上顿时热闹起来,男人们熟练地剥皮、分割猪肉,女人们则忙着烧水、准备佐料。林枫手脚麻利,一把锋利的剥皮刀在他手里上下翻飞,很快就将一张完整的猪皮剥了下来。
忙活了一阵,老张头把林枫叫到一边,村长李德福也在。两人坐在晒谷场边上的大石磨上,脸色都有些凝重。
“枫娃子,你也坐。”老张头指了指旁边的石墩。
“张爷爷,村长,啥事啊?”林枫擦了擦手上的油,坐了下来。
村长李德福先开了口,他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村民,压低了声音:“枫娃子,你张爷爷说,山外头不太平,有日本人打进来了,这事你知道不?”
林枫点了点头:“在林子里听张爷爷说了,说是占了奉天城。”
“不止是奉天城啊。”李德福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报纸递过去,“这是前几天去镇上换盐的时候,一个跑货郎给的,你识字,你看看。”
林枫接过报纸,上面的油墨已经有些模糊,但那几个黑体大字依旧刺眼:“国难当头,日寇侵占我辽吉!”
报纸上简单叙述了九月十八日夜里发生的事情,日军如何炮轰北大营,如何一夜之间占领了整个奉天城,以及东北军如何“不抵抗”地撤退。
“村长,这上面说……咱们的兵,没打就跑了?”林枫的声音有些发涩。
李德福重重地磕了磕烟袋锅:“谁说不是呢!几十万大军,让几万个小日本打得跟丧家之犬一样,这叫什么事儿!”
老张头在一旁闷着头抽烟,半晌才开口,声音沙哑:“枪杆子捏在手里,是用来保家卫国的,不是用来当烧火棍的。他们不打,是他们丢祖宗的脸。”
“德山哥,你说……这火会不会烧到咱们这山沟里来?”李德福忧心忡忡地问道,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老张头抬起头,看了一眼远处连绵的群山:“不好说。日本人那德行,跟喂不熟的狼崽子一样,贪得很。咱们这疙瘩虽然穷,但山里物产多,木材、皮货、药材,都是他们眼馋的东西。不得不防。”
林枫听着两位长辈的对话,心里沉甸甸的。他从小到大,觉得天底下最危险的就是山里的黑瞎子和狼群,可现在听起来,那些叫“日本人”的,比野兽还要可怕。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背后的猎枪,又看了看放在老张头手边的汉阳造。那杆老枪的枪托上,刻着一只展翅的猎鹰。
“张爷爷,您这枪上的鹰,有啥说法吗?”林枫忍不住问道。
老张头拿起那杆枪,用粗糙的手掌摩挲着冰冷的枪身,眼神变得悠远起来:“这是我爹传下来的,当年他跟着马匪干过,后来觉得不是正道,就退了出来。他说,这鹰,眼睛最毒,飞得最高,看得最远。做人,得像这鹰一样,心里得有杆秤,看得清是非黑白。”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后来我拿着这杆枪,跟绺子(土匪)干过仗,也跟闯进山里的俄国毛子对过枪。这枪,没打过自己人,打的都是欺负咱们中国人的外人。我给它起了个名,叫‘猎鹰’。”
“猎鹰……”林枫轻声念叨着这个名字。
“对,猎鹰。”老张头把枪递给林枫,“你再试试,感觉感觉它的分量。”
林枫再次接过枪,这一次,他感觉到的不只是沉重,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责任感。
正说着,村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狗叫声,紧接着,负责在村口放哨的半大小子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脸上满是惊恐。
“村长!张……张爷爷!不好了!”那孩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村口来了好多人,穿着黄皮子军装,拿着长枪,枪头上还带着刀!”
李德福和老张头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是日本人!”老张头猛地站了起来,抓过林枫手里的“猎鹰”步枪,动作快得不像个老人,“快!李村长,让女人们和娃儿们赶紧躲进地窖!快!”
晒谷场上的村民们也都慌了神,刚才还洋溢着喜悦的气氛瞬间被恐惧所取代。女人们尖叫着拉起自己的孩子,男人们则慌乱地寻找着能当武器的锄头和扁担。
“都别慌!”老张头大吼一声,镇住了场面,“男人们,抄上家伙,跟我去村口!枫娃子,你枪法好,跟我来!”
“是,张爷爷!”林枫也抓起自己的猎枪,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他们刚跑到村口的大槐树下,一队日本兵就已经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他们大约有三十多人,为首的是一个挎着指挥刀的军曹,一脸的横肉,鹰隼般的眼睛冷冷地扫视着惊慌失措的村民。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村民们的吵嚷声、孩子们的哭闹声,都在这队日本兵冰冷的注视下戛然而止。
那日本军曹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日语,没人听得懂。他身旁一个穿着长衫、贼眉鼠眼的翻译官立刻扯着嗓子喊道:“太君说了!大日本皇军到此,是来帮你们建立王道乐土的!你们的,统统地不许动!把村子里所有值钱的东西,还有粮食,统统地交出来!快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