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林渊的思考,如何引出下一个凤星
晨光,是一种奇怪的东西。
它能驱散黑暗,却驱不散人心中的寒意。
林渊站在德胜门的城楼上,熹微的晨光将他挺拔的身影投射在斑驳的城砖上,拉得很长。他没有穿那身惹眼的飞鱼服,只是一袭寻常的青色布袍,外罩一件黑色大氅,猎猎作响的,是衣袂,也是风。
城墙之下,北京城像一头沉睡的巨兽,在经历了一夜的骚动与不安后,此刻竟显得有些诡异的宁静。偶有几声犬吠,或是早起人家推开院门的“吱呀”声,都像是被这凝固的空气吞噬了,传不远。
但林渊知道,这宁静之下,是无数颗悬着的心。崇祯皇帝一夜未眠,派来的小太监在城楼下已经候了两个时辰,不敢上来打扰,也不敢离去。城内的兵丁,经过一夜的轮换休整,正靠在墙垛边,抱着兵器打盹,脸上刻满了疲惫和麻木。
而城外,那座庞大的闯军营地,更是静得可怕。没有了往日的喧嚣和操练声,像一个巨大的坟场。可林渊的单筒望远镜里,能看到无数攒动的人影,正悄无声息地向着德胜门的方向集结。
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在发动致命一击前,总是格外安静。
李自成,要拼命了。
所有的布置都已完成。白马义从已经化整为零,隐匿在城中各处,随时准备执行最关键的指令。城防的薄弱处,堆满了滚石檑木和火油。新招募的士卒,与京营的老兵混编,由钱彪亲自挑选出的悍勇之辈担任伍长什长,刀已经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退一步是死,进一步,或许还有活路。
能做的,他都做了。剩下的,便是等待那最后一刻的到来,然后用最惨烈的方式,分出一个胜负。
林渊收回目光,缓缓吐出一口白气。他发现自己竟有些享受这种感觉,这种将一个时代的气运,将几十万人的生死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不是嗜血,而是一种掌控命运的快感。
他心念微动,意识沉入了脑海深处。
那副古朴的【大明国运图】无声地展开。
图卷之上,代表大明疆域的版图,依旧是病态的枯黄,但那股从四面八方侵蚀而来的黑色墨迹,明显比前几日淡了许多,尤其是京畿附近,那团浓得化不开的黑气,此刻已经被冲散,只剩下丝丝缕缕的黑线,像一圈脆弱的蛛网,包裹着北京城。
图卷正中央,那血红色的亡国倒计时,在经历了前几日的疯狂跳动后,此刻稳定在了“25天”这个数字上,不再闪烁。
林渊知道,这是他一系列操作的结果。烧粮、谣言、骚扰、假旗……这些看似上不得台面的阴诡伎俩,却实实在在地撬动了国运。它不像正面战场上击溃敌军那样能让倒计时大幅增加,却像一剂猛药,稳住了大明王朝即将崩盘的血线。
但,这还远远不够。
李自成只是疥癣之疾,真正的心腹大患,是关外那头即将入关的猛虎。想要彻底逆转国运,单靠这些战术层面的胜利,无异于杯水车薪。
他需要更多的凤星。
林渊的目光,落在了图卷上那些代表着“凤星”的光点上。
陈圆圆和柳如是的光点,此刻正一左一右,紧挨着北京城的位置,散发着柔和而明亮的光晕,如同两颗忠实的卫士,为这座风雨飘摇的都城提供着宝贵的气运。
而其他的凤星,则依旧是黯淡的、模糊的光点,散落在江南、西南的广袤土地上,遥不可及。
林渊的意念集中起来,试图寻找下一个目标。
图卷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想法,微微震动了一下。一缕金色的丝线从图卷的边缘浮现,缓缓地在图卷下方,勾勒出几个模糊的字样。
林渊屏息凝神。
他以为会是李香君,或是董小宛,这些他耳熟能详的名字。
然而,当那几个字最终清晰地显现出来时,林渊愣住了。
【秦淮八艳】
不是一个人名,而是一个……称号?一个组合?
林渊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
这算什么?买一送七的捆绑销售?还是说,这国运图也开始搞起了批发业务?
他揉了揉眉心,感到一阵荒谬。他前世作为历史系的高材生,对“秦淮八Y”自然不陌生。马湘兰、卞玉京、李香君、柳如是、董小宛、顾横波、寇白门、陈圆圆。
等等……
林渊的目光再次扫过那四个字,又看了看身边已经点亮的陈圆圆和柳如是的光点。
这八位里面,自己已经“绑定”了两位。也就是说,剩下的目标,还有六个。
可问题是,这六位眼下都在江南,在那个纸醉金迷的南都金陵。远在千里之外,别说去获得她们的“真心追随”,自己眼下连北京城都出不去。
更让他头疼的是,这线索给得也太笼统了。
【秦淮八艳】……这到底是指自己需要将剩下的六位全部绑定,才能触发下一次国运的跃升?还是说,这六位之中,有某一位是关键,只要绑定了她,就能解锁这个“组合包”?
如果需要全部绑定……林渊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这可不是玩游戏,点一下鼠标就能收入后宫。陈圆圆的托付,柳如是的追随,哪一个不是他费尽心机,在生死关头才换来的?这六位名妓,个个都是才情、心气、眼界俱佳的奇女子,背后牵扯着江南错综复杂的文官集团和复社、东林党的势力。想让她们一一倾心,难度比攻下北京城只高不低。
“大人,在想什么?眉头都拧成一个疙瘩了。”
一个温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关切。
林渊从国运图中抽身而出,回头便看到了陈圆圆。她不知何时也上了城楼,手里捧着一个食盒,身上披着一件厚实的狐裘,将她衬得愈发娇小玲珑,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带着几分风霜也掩不住的忧色。
“没什么,想一些……比较遥远的事情。”林渊笑了笑,接过她手中的食盒。
食盒里是几样精致的小菜和一壶温热的黄酒。在这兵荒马乱的城头,能有这般享受,已经是天大的奢侈。
“再遥远的事,也得先填饱肚子。”陈圆圆为他斟上一杯酒,柔声道,“我听柳姐姐说,李自成的大军,今日便要总攻了。”
她的声音很轻,但林渊能听出其中的颤抖。再怎么坚强,她也只是一个女人,面对即将到来的血战,不可能毫无畏惧。
林渊握住她冰凉的手,轻轻拍了拍:“放心,有我。”
简单的三个字,却仿佛带着一股奇异的魔力,让陈圆圆纷乱的心绪瞬间安定了下来。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明明比自己还要年轻,可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却藏着一种仿佛能将天都撑起来的沉稳和自信。
“我信大人。”陈圆圆嫣然一笑,那笑容,仿佛让这灰败的清晨都明亮了几分。
林渊喝了一口温酒,暖意从喉间一直流淌到胃里,驱散了不少寒气。他看着陈圆圆,心中忽然一动,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或许,可以问问她的看法。她出身那个圈子,对那些姐妹的心思,总比自己这个门外汉要了解得多。
“圆圆,我问你一件事。”林渊放下酒杯,神色变得认真起来,“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想请几位江南的名士出山,相助朝廷,你觉得,秦淮河畔的那些姐妹里,谁最有可能,也最值得去请?”
他没有提“凤星”和“绑定”,只是换了一种她们能理解的方式。
陈圆圆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林渊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问出这样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但她还是认真地思索起来。
“秦淮八艳,名为八人,实则各有不同。”她轻声说道,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马、卞两位姐姐,年岁稍长,早已看淡风尘,一心向道,怕是请不动的。寇白门姐姐,性情刚烈,赎身从良,如今是国公夫人,未必会再理会这些事。顾横波姐姐,长袖善舞,交游广阔,但心思太活,未必靠得住。”
她娓娓道来,将每个人的性情特点分析得头头是道,比史书上的寥寥数语要鲜活得多。
“剩下的,便是李香君和董小宛两位妹妹了。”
陈圆圆的语气里,多了一丝复杂的情感。
“香君妹妹,人称‘香扇坠’,性情刚烈不下于寇姐姐,且与复社领袖侯方域情深意笃,心中只有家国大义和儿女私情,恐怕……很难为外人所动。”
“至于小宛妹妹……”陈圆圆顿了顿,美眸中闪过一丝怜惜,“她身世最是坎坷,性子也最是温婉柔顺,才情冠绝,却又有些多愁善感。她所求的,或许并非什么功名大业,而仅仅是一个能让她安心的归宿罢了。若说最有可能被‘诚意’打动的,或许是她。但若说最值得……大人,圆圆以为,她们每一位,都身负着江南的文脉与气运,缺一不可。”
缺一不可。
这四个字,像一道闪电,劈中了林渊的脑海。
他明白了。
国运图给出的【秦淮八艳】,不是选择题,而是必答题。它不是让自己去六选一,而是要求自己,将这六位代表着江南文脉与气运的女子,全部“绑定”!
这难度,直接翻了六倍。
林渊只觉得一阵牙疼。
看着林渊那副哭笑不得的表情,陈圆圆有些不解:“大人,是圆圆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你说的很好,非常好。”林渊回过神来,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感慨,这天下的美人,怎么一个比一个麻烦。”
陈圆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嗔怪地白了他一眼:“这天下美人,不都快要进大人的后院了吗?大人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句玩笑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却也让城楼上那紧张压抑的气氛,冲淡了不少。
林渊哈哈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麻烦是麻烦了点。
但一想到,若是能将这秦淮六艳尽数收入囊中,那国运图会是何等光景?这大明的江山,又会稳固到何种地步?
他的心中,便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豪情。
先取北京,再下江南!
收尽天下美人,铸我大明江山!
就在这时,城外那死寂的闯军大营中,忽然响起了一声苍凉悠长的号角。
“呜——”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成千上万面残破的“闯”字大旗,被缓缓竖起,像一片片从地里长出来的,灰败的森林。
数十万闯军士卒,开始像潮水一样,向着德胜门的方向,缓缓蠕动。
他们没有呐喊,没有嘶吼,只有甲叶的碰撞声和沉重的脚步声,汇成一股令人心悸的钢铁洪流。
大战,将起。
林渊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他将陈圆圆护在身后,沉声道:“你先下去,这里危险。”
“大人……”陈圆圆抓着他的衣袖,满眼担忧。
“去吧。”林渊的声音不容置疑。
他重新举起单筒望远镜,镜头里,李自成那面巨大的龙旗,正在人群的簇拥下,缓缓向前。
林渊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思考的时间结束了。
现在,是杀戮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