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劝你们一句,好奇心害人不浅,先把手头职责内的事办好,再想着插手旁人之事,别忘了自己几斤几两!”
“若有真要说的,可写奏章呈报,或当面向朕陈情。”
“今日这场朝会,便是个规矩的开始。日后若再有背后议论皇帝者,一律严办,无论你是何等大儒、何等贵族,休想逃脱惩处!”
朱由校说至最后,手掌重重拍在御案之上,声威俱厉,神情肃穆,令人窒息。
百官虽未见皇帝面容,但从那不容置疑的语气中,已然感受到毫无回旋的余地。
“既中了功名,做了官,就要尽本分,莫成天想些不切实际的念头!”
“从今往后,朕不想再从厂卫的密报中,听到有人发牢骚,诋毁国政与内阁六部。”
“若真想出头,先看看自己身家是否干净,能否经得起彻查!”
“别总是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模样,装给谁看?朕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
“常言道,真有本事的人,自然会做出成绩来。你若真有能力,就办几件像样的事给朕瞧瞧,到时候高官厚禄,朕还会吝啬不成?”
“朕要的,不是只会说空话,整天把道德仁义、四书五经挂在嘴边,却毫无作为的庸人。”
“也不知这结党营私的风气从何时开始,竟连为臣的本分都不顾了!”
“皇帝想做什么、要做什么,也是你们能随意议论的?先贤教你们就是为了让你们如此放肆?”
朱由校这一番话分量极重,几乎就是指着鼻子在骂,心中压抑已久的怒火终于得以宣泄。
文官们哪里受得了皇帝如此轻慢与羞辱,纷纷站出来争辩,试图挽回局面。
他们虽然口才了得,但朱由校也不是好惹的,凡有反驳之人,他都毫不留情地回击,直说得对方哑口无言。
这些文臣自认为高人一等,言行自然有所顾忌,而对面的皇帝,却是个敢说敢做的狠角色。
正因如此,他们不敢轻易放言,可朱由校却毫无顾忌,几乎要把后世那套骂人的狠话都搬出来了。
即便如此,也把这群满腹经纶的大臣气得不轻。
“简直是辱没斯文!堂堂大明天子,怎能如市井无赖一般,言语粗鄙,实在有负圣人教诲!”
一提圣人,朱由校心头火起。在他这里,圣贤之名毫无分量。
那位在殿中高声哭诉的官员,立刻被侍卫拖出殿外,接受他们曾经梦寐以求的“廷杖”之刑。
杨寰手段凌厉,在未得明确旨意的情况下,竟当场将此人杖毙于殿前。
当他回到殿内禀报已经将人处死时,原本还想继续争辩的几位官员顿时心生寒意,纷纷闭口不言。
朱由校这一口气总算出了,随后便将话题引回正事。
“户部尚书呈上了一份奏折,是关于各部与地方衙门,天启二年所需经费的预算。”
“朕粗略算了一下,总额远远超过了国库税收,这怎么回事?你们是要做强盗,还是做山贼?”
翰林院一名官员上前回应道:
“陛下,百官所请之经费,皆依据实际所需所报,并无虚妄,每一条都可查证。”
“朕没说你们虚报,但你们所报的数额,明显与国力不符。户部今年收了多少税,你们心中不可能没数吧?”
“既然明知国库吃紧,收支难平,还要如此上报,难道不是故意找事?”
一名从山东调回京城的御史当即站出反驳,说道:
“陛下的话臣实在不明白,何谓蓄意挑刺?陛下可能只看到了表面数字,却未细察拨款的缘由。只要陛下细读奏报,自然就会明白!”
“臣等……”
朱由校立刻打断道:
“这些奏折朕早已看过,其中多数申请拨款的项目,根本毫无必要!”
“例如山东巡抚请求再拨五十万石粮食、二十万两白银用于赈灾,你们觉得这合理吗?”
“陕西巡按御史上奏,请户部拨银五十万两治理黄河、疏浚河道,这不是越权吗?”
“山西总督与陕西巡抚尚未有任何请求,一个区区巡按竟能绕过两省官署,将奏折直接呈到朕的案前,这究竟是谁特许的?”
“再看那些负责漕运的官员,也在联名请奏,理由同样是疏浚河道!”
“朕记得前年才刚疏通过运河,花费数十万两白银,征发百姓无数,怎么才过几年就撑不过去了?”
“你们到底是怎么做事的?现在还有脸面来向户部和朝廷要钱再修?”
“国库的钱粮,就是这样被你们一点点耗尽的!”
“一遇到事就只会写奏本向朝廷伸手要钱要粮,那要你们这些官员做什么?这种事谁不会做?”
“朕随便到田间地头找个农夫都能办!”
皇帝这番话,丝毫不顾及他们的颜面。
许多大臣已满腹怨气,但眼角瞥见殿内侍卫肃立的身影,刚刚鼓起的勇气又消散殆尽。
“朕刚为你们立了为臣的规矩,今日再为你们立一条为官的准则!”
“从今以后,不论京师还是地方,若要朝廷拨款拨粮,先自行拟定解决方案,呈报内阁!”
“倘若你们无计可施,或事情重大、超出职权范围,也必须写明意见呈报内阁审阅!”
“朕不是让你们来做官享福的,是要你们为民谋利、为国分忧、为朕解难的!”
“凡做不到这两点的,朕奉劝一句,不要随意上奏!”
“若有特殊情况,可具文说明,朕会酌情将你们调任合适之职!”
如今官场风气浮夸虚伪,人人追逐虚名,一副清高模样,若不彻底整顿,后果不堪设想。
朱由校也被逼得无可奈何,无论他如何勤政,御案上的奏折从没断过。
虽说相互弹劾的折子已少,但这些官员总有办法让皇帝烦不胜烦。
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写成奏本,明明一句话就能解决,却偏偏上奏,完全是浪费光阴。
最让人恼火的是,这些官员的奏折,不管事情轻重,内容多寡,总是一写就洋洋洒洒,废话几乎占了九成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