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阳城外一处隐蔽宅院内,十余股辽东世家军阀齐聚一堂。
这些家族自正统或成化年间便在辽东世袭军职,虽非朝廷中枢要员,却在当地根深蒂固、影响深远。
韩、崔、高、石、屈、孙、祝、鲁八大家族为首,远在义州的马家、前屯卫的杨家与毕家、宁远的祖家,以及辽南数股势力,皆派子弟前来参与此次密会。
“各位,说吧,朝廷这次是冲着李家来的,下一次,谁也说不准轮到谁。”
孙贤作为召集人,开门见山。
局势已然不容乐观,若再无所作为,迟早如李家般被一网打尽,毫无反抗余地。
“他娘的,刚在沈阳打了胜仗,转头就被卸磨杀驴!我早说过别轻易出兵,可没人听我一句,现在倒好,成了砧板上的肉!”
屈勤七怒声斥道。他身为辽阳左卫分守参将,官阶最高,语气虽粗,却无人反驳。
“事已至此,抱怨无用,眼下最要紧的是,怎么应对朝廷这步棋。”
孙贤冷静回应。
他家族世代为辽东富商,早年因朝廷募兵政策,招得青壮三千,得授军堡守备之职,如今家底雄厚,地方事务多有话语权。
“老奴已败,实力大损,对辽东威胁大减,朝廷自认胜券在握,自然不愿再容忍我们这些边地军阀。”
韩斌语气不善,直言道:“别再遮掩了,这背后分明是那位小皇帝的手笔。我已派人进京查过,那羽林军不归兵部内阁调遣,直属于皇帝!若无皇帝亲谕,他们连营门都出不了,如今大举入辽,不是他下令,还能是谁?”
“我等在辽东立足已有数百年,历任帝王都不敢动我等分毫,如今这新登基的小皇帝不自量力,是时候让他见识见识我们这些世家的底蕴和手腕了!”
韩斌敢说出这样的话,底气自然是来自他的家族。
韩家掌控着辽阳的粮食买卖,虽未独占其利,但却是最大股东。
即便当年权势滔天的李成梁,也得对他家礼让三分。
在辽阳,韩家就是天。
“韩将军所言极是,那小皇帝年纪尚轻,根本不懂天下局势。我们得替先帝管教他一番,让他明白,在辽地,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主宰!”
性格沉稳的杨照开口劝道:
“我觉得我们不可轻举妄动。熊廷弼与我们并非一路人,皇上已将辽地军政全权交付于他,显然早有布局。而且辽阳城里还有五千羽林军驻守。”
“杨兄多虑了。皇上已经对我们下手,若再按兵不动,不如直接去城中向马祥麟请罪,或许还能留条活路。”
“再说,谁说我们要正面冲突了?杨兄难道忘了我们的祖辈是靠什么发家的?”
听到这话,众人纷纷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这一招他们用过无数次。
无论是张居正,还是当年权倾一时的成化帝,都拿他们无可奈何。
他们不信,一个乳臭未干的小皇帝能掀起什么风浪。
“大家回去各自准备。武器、铠甲、战马、粮草,多多益善。再派人联系关内的文官和孔家,让他们尽快送一批军械粮草过来。现在老奴那边正缺这些。”
“现在联系关内不太妥当。辽沈一带已被熊廷弼掌控,关内也不太平,这个时候还是低调为好。”
众人都觉得有理,那小皇帝可不是省油的灯。
“既然如此,那就自力更生。韩家马上着手收购民间粮食物资,可以高价收购,反正这笔账日后能翻倍讨回来。”
韩斌嘴角微扬,拱手说道:
“放心,这事交给我韩家,绝不会出岔子。这次一定要引发民怨,让朝廷看看我们的手段。”
“还不够,光有民变不行,还要有兵变。这次一定要让那小皇帝低头!”
韩斌眼神一动,急声问道:
“屈兄可有妙计?”
屈勤七冷笑两声:
“你们一个个身家丰厚,这白来的银子,还真没人敢要?”
一听到金银二字,尤其是和军队有关,这些比商贾还精明的将领立刻明白过来,在厅堂中纷纷大笑。
“你们回去后立刻安排人手,把朝廷这些年拖欠的军饷全都查清楚。只要能查到线索,就算是宣德年间的事也要翻出来!”
“到时候就拿这笔欠饷说事,逼朝廷表态。朝廷拿不出粮饷,局势不稳,还不是得靠我们来稳住局面?”
众人纷纷称好,这事对他们而言早已驾轻就熟。没干过这种事的家族,根本不够资格坐在这里。
孙贤补充道:
“但这件事关系重大,必须完全由我们掌控,不能失控,否则损失的可是我们自己。”
韩斌点头附和:
“那就按孙将军说的办,我们分两头行动,一面逼朝廷表态,一面和建奴做点买卖,赚些外快。”
“等风头一过,建奴定会重新崛起,到时我们再顺势要朝廷让利。”
杨照虽有些疑虑,但没开口。他清楚,若现在质疑,只会惹人不满。
他只叮嘱道:
“朝廷或熊廷弼有军令,我们都接下。这段时间行事要谨慎,别让人抓到把柄,不然可是掉脑袋的事。”
孙贤手搭椅背,扫视众人:
“大家按计划行动,只要这次能扳倒皇帝,辽东就还是我们的辽东,诸位依旧是辽地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