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敬瑭带着满腔未散的怒火与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阴沉着脸回到了后宫。
皇后李氏早已听闻了朝堂上那场惊天动地的争吵,此刻正泪眼婆娑地等在那里。一见石敬瑭进来,她便扑上前,拉住他的衣袖,
泣不成声:“陛下!陛下!月儿……月儿她纵然有千般不是,可她毕竟是我们的亲生骨肉啊!您……您难道真要将她……将她……”
后面那个“杀”字,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是呜呜地哭着,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是母亲的真切悲痛。
石敬瑭本就心烦意乱,被李氏这一哭,更是焦躁。他甩开李氏的手,烦躁地踱步:“不杀?不杀难道任由她继续无法无天,勾结外帮,对抗朝廷?!朕看她是铁了心要跟朕作对!”
李氏见他语气虽厉,但并未坚持要立刻处死,心中稍定,连忙擦着眼泪劝道:“陛下息怒!月儿性子是倔强了些,许是……许是一时想错了。她一个女儿家,终究是要嫁人的。不如……不如就此给她一个教训,也全了天家颜面。”
她观察着石敬瑭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臣妾听闻,西京还有太平公主府闲置,不如……陛下开恩,晋封月儿为洛阳公主,让她……让她去洛阳公主府居住,无诏不得离开。再……再为她择一良婿,日后相夫教子,安分度日。如此一来,既全了父女之情,也免了她再在汴梁生出事端,陛下以为如何?”
将石素月远远打发到洛阳,形同软禁,再以婚姻束缚,这无疑是目前既能保全其性命,又能彻底消除其政治威胁的最温和也最有效的办法了。
石敬瑭停下脚步,沉吟起来。盛怒过后,理智稍稍回归。直接诛杀有功且名声在外的亲生女儿,确实会引来极大的非议,甚至可能动摇部分人心。
李氏的这个提议,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将石素月圈禁在洛阳,远离权力中心,再给她找个夫家拴住,确实能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心头大患。
“……也罢。”石敬瑭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与决绝,“就依皇后所言。传朕旨意,晋封太平公主石素月为洛阳公主,即日离京,前往洛阳公主府居住,非朕诏令,不得擅离!其婚事……容后再议。”
这道旨意,很快便拟好,由内侍带着一队禁军,前往囚禁石素月的太平公主府宣读。
太平公主府内,石素月独自坐在窗前,望着窗外四方天空中偶尔飞过的孤鸟,神色平静,唯有紧握的双拳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当听到内侍用尖细的嗓音宣读“晋封洛阳公主”、“即日离京”、“非诏不得擅离”时,她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
洛阳公主?呵,将她打发到远离汴梁的洛阳,圈禁在所谓的公主府中,这与囚犯何异?!下一步,恐怕就是随便找个人将她嫁了,彻底断送她的一切!
不能去洛阳!绝对不能!
一旦到了洛阳,远离了自己的根基,身处陌生的环境,被石敬瑭的耳目天天监听,那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必须在此之前,做点什么!
绝不能坐以待毙!
内侍宣读完旨意,留下两名宫人伺候,便匆匆回去复命了。殿内重新恢复了死寂。
石素月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转着。如今她在汴梁,几乎已是孤家寡人。漕帮被打压,殿前司被掺沙子,朝中无人敢为她说话……还有谁能帮她?谁有能力,又有可能愿意在这种情况下帮她?
一个名字,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出现在她的脑海——
刘知远!
是了,刘知远!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加同平章事,军中宿将,威望素着!更重要的是,他性格刚直,对石重贵未必心服,且昔日自己曾在他称病拒授使相时亲自登门劝说,算是结下了一份善缘。
虽然这份善缘未必有多深厚,但在如今这绝境之下,已是她能想到的,唯一一根可能的救命稻草!
刘知远手握部分禁军兵权,在军中影响力巨大。若能得他相助,或许……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当然,此举风险极大。刘知远是否会为了她而冒险得罪皇帝和即将得势的石重贵?自己又能拿出什么来打动他?
但无论如何,这是目前唯一可能破局的方向!
石素月猛地站起身,眼中重新燃起灼人的光芒。困兽犹斗,何况于人?她绝不能就这样被轻易地打发去洛阳,断送掉一切!
必须想办法,尽快联系上刘知远!
在这囚笼被彻底钉死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