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像一把迟钝的刀,勉强割开了囚室的黑暗。沈文琅在生物钟的驱使下醒来,或者说,是从一种精疲力尽的昏沉中挣脱出来。身体如同被拆散后重装,每一处关节都发出酸涩的呻吟,每一块肌肉都沉重如铅。手腕,和,脚踝,处传来,火辣辣,的,刺痛,不用看也知道,昨晚的,挣扎又添了新伤。
他躺在硬板床上,没有立刻动弹,只是睁着眼,望着天花板上那片模糊的白色。药效尚未完全消退,大脑像一团浸了水的棉花,迟钝、麻木,思绪飘忽,难以聚焦。昨夜的疯狂挣扎,此刻回忆起来,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遥远而不真切,只剩下一种弥漫全身的、深入骨髓的疲惫感。
但他不能躺太久。高途快要醒了。这个念头像一根细针,刺破了他麻木的感知,带来一阵尖锐的焦虑。他必须在高途醒来之前,处理好一切痕迹,变回那个“正常”的沈文琅——哪怕那个“正常”早已千疮百孔。
他深吸一口气,调动起残存的意志力,开始艰难地动作。先是费力地抬起尚能自由活动的左手,摸索,到,右手腕的,皮质,搭扣。指尖,因为,麻木和,疼痛而微微颤抖,简单的,解锁动作变得异常,笨拙艰难。“咔哒”一声轻响,右手腕的,束缚,解开了,血液回流带来的刺痛让他闷哼了一声。接着是左手腕,然后是脚踝上那沉重的,锁链。当最后一道,金属锁链,脱离,皮肤时,他几乎虚脱地瘫软了片刻。
强撑着坐起身,他低头查看着,自己的,手腕。果然,一圈明显的,红肿淤青,有些地方甚至,磨破了皮,渗出,血丝。脚踝处,也是类似,的情景。他咬紧牙关,忍着疼痛,动作迅速地翻身下床,从床底的暗格里拿出准备好的药膏和纱布,熟练地清理伤口,涂抹药膏,再用纱布仔细包裹好,确保不会渗出血迹。接着,他换上早已准备好的高领长袖家居服,将手腕的伤痕严严实实地遮掩起来。脚踝处的伤则用长裤遮盖。
做完这一切,他已经气喘吁吁,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冷汗。他走到房间角落的全身镜前,审视着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得吓人,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像被人揍了两拳,眼神涣散,嘴唇干裂。他用力揉了揉脸,试图让脸色看起来红润一些,又用手指沾了点水,梳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挤出一个极其僵硬、勉强称得上是“平静”的表情。这几乎耗尽了了他所剩无几的力气。
推开囚室的门,外面走廊的空气似乎都清新了一些。他像幽灵一样飘进客厅,开始准备早餐。动作比平时迟缓了许多,甚至有些笨拙。热牛奶时差点打翻奶锅,切水果时手指颤抖,险些切到手指。他必须集中全部注意力,才能完成这些曾经轻而易举的事情。
当他把简单的早餐端到餐桌上时,高途卧室的门轻轻响了一下。沈文琅的心脏猛地一缩,立刻垂下眼睑,掩饰住所有情绪,假装正在整理餐巾。高途穿着睡衣,慢吞吞地走了出来。他看起来和往常一样,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径直走到餐桌旁坐下。
沈文琅将温好的牛奶和烤好的吐司推到他面前,声音沙哑地说了句:“吃早餐吧。”语气尽量保持平稳,却还是泄露了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高途没有回应,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拿起吐司,机械地开始咀嚼。沈文琅坐在他对面,也拿起自己的那份,食不知味地吃着。整个过程中,他都能感觉到高途那空洞的目光偶尔会扫过自己,虽然没有任何情绪,却让他如坐针毡。他拼命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内心却如同被放在火上炙烤。他害怕高途会发现他手腕纱布下隐藏的伤痕,害怕高途会闻到他身上残留的药膏味,害怕高途会察觉到他眼神深处无法完全掩饰的疲惫和痛苦。
这顿早餐吃得异常沉默和漫长。每一秒都是一种煎熬。沈文琅感觉自己像个戴着沉重镣铐的舞者,在刀尖上勉强维持着平衡,随时都可能摔得粉身碎骨。他不仅仅是在照顾高途,更是在进行一场艰难的角色扮演,扮演一个“正常”的自己,而真实的他,早已在昨夜锁链的束缚和疯狂的挣扎中,支离破碎。
早餐终于结束。高途放下杯子,依旧一言不发,起身走向了客厅的窗边,像往常一样开始了他一天的静坐。沈文琅默默地收拾着碗碟,手指依旧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他看着高途单薄而沉默的背影,心中涌起的不是欣慰,而是更深的无力感和悲哀。白昼来临,他暂时摆脱了锁链,却戴上了另一副无形的、更加沉重的枷锁。
而这场漫长的赎罪,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他,只是一个,在阳光下拖,着残影行走的,囚徒,等待着,下一个黑夜的降临,以及随之而来的、周而复始的,自我,折磨。
(感谢阿丹呐送来的“用爱发电”为您专属加更
人生自在常如此
何事能妨笑口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