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沈文琅摊牌后,公寓里的气氛陷入一种诡异的僵持。高途不再歇斯底里地驱赶沈文琅,但那种冰冷的、浸入骨髓的恨意和疏离,比任何激烈的抗拒都更让沈文琅窒息。
白天,高途会起床,洗漱,吃饭,但全程无视沈文琅的存在。沈文琅将精心准备的早餐推到他面前,他会吃,但眼神空洞,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任务,咀嚼的动作机械而麻木。沈文琅试图和他说话,哪怕只是问一句“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去阳台坐坐”,得到的也只有死寂般的沉默,或者,偶尔,一个极轻的、带着刺骨寒意的嗤笑。
沈文琅不再去公司,所有紧急事务都通过视频会议和加密邮件处理。他像影子一样守着高途,保持着一个既不会刺激到他、又能随时注意到他任何不适的距离。高途在客厅沙发上看书,沈文琅就坐在最远的单人沙发上处理文件;高途在琴房听音乐,沈文琅就守在门外,听着里面循环播放的、低沉压抑的古典乐章,心也跟着一次次沉入谷底。
最煎熬的是夜晚。高途依旧睡在主卧,但将门反锁了。沈文琅不敢强求,只能在主卧门口的走廊地板上铺了被褥,和衣而卧。他睡得很浅,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都会让他惊醒,侧耳倾听门内的动静。高途的噩梦似乎更频繁了,夜里常常能听到他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呓语,还有身体撞击床板的闷响。每当这时,沈文琅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只能徒劳地贴在门板上,用极低的声音一遍遍重复:“高途,我在。没事了,是梦……” 他不知道高途是否能听见,或许听见了,只会更加厌恶。
这种单方面的、近乎自虐的守候,持续了将近一周。沈文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眼下乌青浓重,下巴上冒出了胡茬,整个人笼罩在一层灰败的绝望中。但他没有一丝退缩的念头。花咏说得对,这是他该受的。比起高途上辈子承受的死亡和失去,他这点痛苦,算什么?
转折发生在一个雷雨交加的深夜。狂风暴雨敲打着窗户,电闪雷鸣间,卧室里传来高途一声极其凄厉的尖叫,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沈文琅猛地从地铺上弹起,用力拍打房门:“高途!高途你怎么了?!”
门内没有回应,只有压抑的、破碎的哭泣声。
沈文琅心急如焚,也顾不得许多,找到备用钥匙,颤抖着手打开了房门。只见高途蜷缩在床边的地板上,额头有一块明显的红肿,似乎是噩梦惊悸时撞到了床头柜。他浑身被冷汗浸透,单薄的睡衣紧紧贴在身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眼神涣散,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孩子……我的孩子……冷……好冷……”他语无伦次地哭喊着,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车祸后冰冷雨夜。
沈文琅的心脏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他快步上前,没有立刻抱他,而是先扯过床上的羽绒被,小心翼翼地裹住高途冰冷颤抖的身体,然后才在他面前蹲下,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说:“高途,看着我,是沈文琅。没事了,只是打雷。孩子……孩子不冷,你摸摸,被子很暖和。”
他引导着高途的手去触摸柔软的羽绒被,持续释放着温和的安抚信息素。高途起初剧烈挣扎,指甲在沈文琅手臂上划出几道血痕,但或许是温暖的被褥和持续的信息素起了作用,或许是沈文琅异常耐心和平静的态度让他稍微放松了警惕,他的挣扎渐渐微弱下来,涣散的目光慢慢聚焦,终于落在了沈文琅脸上。
认出的瞬间,他眼中恐惧未消,却又涌上了浓烈的恨意和委屈,泪水涌得更凶,但他没有再推开沈文琅,只是将脸埋进被子里,发出小动物般的、委屈至极的呜咽。
沈文琅维持着蹲着的姿势,一动不动,任由他哭。不知过了多久,雷声渐歇,雨势变小,高途的哭声也渐渐变成了疲惫的抽噎,最后竟在极度的情绪消耗和温暖包裹中,沉沉睡去。
沈文琅这才敢极其轻柔地将他连人带被子抱起来,放回床上。他用手帕轻轻擦去高途脸上的泪痕和冷汗,看着他即使睡着也紧蹙的眉头和红肿的额头,心中酸涩难言。他没有离开,而是拖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守着高途,直到天际泛白。
这一次,高途没有在醒来后立刻将他驱离。炼狱般的日常,似乎因为这场暴雨和失控的夜晚,撕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感谢简单不了一点送来的“用爱发电”为您专属加更
一双冷眼看世人
满腔热血酬知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