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咏的电话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彻底打破了新居的安宁。挂断电话后,客厅里陷入一片死寂。阳光依旧明亮,却仿佛失去了温度,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沉重。
沈文琅站在窗边,背影挺直,望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天际线,久久不语。高途站在厨房门口,手中还拿着未放下的餐盘,目光紧紧锁在沈文琅身上,心脏沉甸甸地坠着。他知道,那个电话意味着什么——安逸的隐居生活结束了,他们必须重新面对那个充满纷争和压力的世界。
良久,沈文琅缓缓转过身。他脸上的温和与平静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高途许久未见的、属于决策者的冷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的目光与高途相遇,复杂难辨。
“高途,”沈文琅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花咏和盛先生要出国一段时间,集团需要有人坐镇。”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有些事……我必须回去面对了。不能再躲下去。”
高途沉默着,等待他继续说下去。他预感到沈文琅接下来要说什么。
沈文琅向前走了两步,在距离高途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他的眼神不再回避,直直地看着高途,带着一种近乎恳切的认真:“我需要回去。但我一个人……应付不来。”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清晰而缓慢地说道:“高途,你……愿意陪我一起回去吗?回到hS集团。”
高途的瞳孔微微收缩,心脏像是被攥紧。回去?回到那个充满痛苦回忆的地方?
沈文琅似乎看出了他瞬间的抗拒和挣扎,急忙补充道,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和……一丝卑微:“不是以前那样。不是秘书和总裁的关系。”他顿了顿,寻找着合适的词语,“是……陪我一起。在我身边,像在这里一样。我需要你在旁边……看着我,提醒我,在我……撑不住的时候。”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我欠你的太多,没有资格再要求你什么。但是高途……没有你在旁边,我……”他没有说下去,但眼神里的脆弱和依赖清晰可见。那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沈文琅,此刻在高途面前,露出了毫不设防的、近乎祈求的一面。
高途僵在原地,脑中一片混乱。恨意、过往的伤痛、对平静生活的眷恋、以及对眼前这个流露出罕见脆弱的沈文琅的一丝……不忍,各种情绪激烈地交织冲撞着。他清楚地知道,回到hS集团意味着什么——无尽的会议、勾心斗角、巨大的压力,以及随时可能被触发的痛苦回忆。那是一个他曾拼命逃离的炼狱。
可是,看着沈文琅眼中那近乎绝望的恳求,听着他话语里毫不掩饰的依赖,高途发现自己无法干脆地拒绝。这几个月来的朝夕相处,那些在痛苦中相互扶持的日夜,那些逐渐积累起来的、复杂难言的情感羁绊,早已将他们的命运紧紧捆绑在一起。他无法想象,让沈文琅独自一人回到那个虎狼环伺的环境中去面对一切。那和将他推回深渊有什么区别?
长时间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沈文琅的眼神从最初的恳切,渐渐染上了一丝灰败,他几乎要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奢望了。
终于,高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他抬起眼,目光复杂地看向沈文琅,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却清晰地敲在沈文琅的心上:
“……好。”
仅仅一个字,却让沈文琅的身体猛地一震,眼中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随即又被巨大的愧疚和感激淹没。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哽咽,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极轻的、带着颤音的:“……谢谢。”
高途移开目光,不再看他,转身走向厨房,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吃饭吧。下周一是吗?需要准备什么?”
沈文琅看着高途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这个“好”字背后,是高途怎样的让步和牺牲。这不再是下属对上司的服从,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他无法定义也无法回报的承诺。
归途已定。前路注定布满荆棘,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