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器事件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入沈文琅自以为开始愈合的伤疤,并注入了致命的脓液。高途再次退回到比之前更深的封闭状态,卧室门成了不可逾越的雷池,连眼神交流都彻底断绝。沈文琅那些天小心翼翼搭建起来的、脆弱的信任桥梁,在瞬间崩塌,甚至比从未建立过更令人绝望。
沈文琅陷入了更深的自我鞭笞。他不再仅仅是懊悔那晚的鲁莽靠近,而是开始从根本上质疑自己的一切行为。他夜不能寐,反复审视着自己重生以来的每一个决定,每一次互动。他发现自己所谓的“赎罪”,始终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拯救者心态,一种急于求成的焦虑。他试图用“正确”的方式去“治疗”高途,却忽略了高途本身是一个有独立意志、拥有痛苦主权的人。他的靠近,哪怕怀着最深的爱意,在高途感知里,是否也是一种变相的侵犯和压迫?他提供的“安全环境”,是否只是他沈文琅定义的安全,而非高途真正需要的?
这种认知让沈文琅如坠冰窟。他意识到,他可能一直在用错误的方式爱着高途,甚至,他的爱本身,就是高途痛苦的根源之一。这个念头几乎摧毁了他。他瘫坐在书房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塞满“危险品”的纸箱,第一次产生了“或许我彻底消失,对高途才是最好的”这种极端想法。这个想法如同鬼魅,诱惑着他,也折磨着他。如果他离开,高途会不会……反而能获得真正的平静?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更深的恐惧取代。高途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独立生存。他的消失,不是解脱,而是将高途推向更深的深渊。他连选择“离开”来赎罪的资格都没有,他必须留下来,继续承受这无望的煎熬。
接下来的日子,沈文琅彻底放弃了任何主动的“修复”尝试。他不再刻意营造互动,不再观察记录,甚至不再试图去“理解”高途的每一个细微反应。他将自己完全放空,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功能性的存在。送餐、打扫、保持环境整洁,然后便将自己放逐到公寓里距离高途最远的角落,或者干脆长时间待在书房,关上门,用繁重却毫无意义的工作麻痹自己。
他不再弹琴,不再摆放任何可能带有暗示性的物品。公寓恢复了警报器事件前的整洁,却多了一种墓园般的死寂。沈文琅的存在感降到了冰点,他走路无声,呼吸轻浅,仿佛生怕自己的存在本身就会惊扰到高途。这种极致的克制和疏离,比之前的焦虑守望更让沈文琅感到窒息。他感觉自己像被活埋了,爱意和痛苦都在胸腔里腐烂发酵,却找不到任何出口。
高途对于这种变化,起初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深居简出。但几天后,沈文琅注意到,他放在门口的餐盘,食物被取用的速度似乎……更慢了,有时甚至几乎没动。这不是抗议,更像是一种……更深的消沉,一种连最基本的生存欲望都在减退的迹象。
这个发现让沈文琅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的“放手”,他的“不打扰”,并没有带来安宁,反而可能将高途推向了更危险的边缘。他意识到,自己从一个极端滑向了另一个极端。完全的干预是错,完全的放任难道就是对吗?在这条布满荆棘的赎罪之路上,他到底该怎么做?哪里才是那个既能给予支撑又不形成压迫的平衡点?
他站在悬崖边,前后都是深渊,找不到任何可以落脚的方寸之地。绝望如同潮水,一次次将他淹没。他只能凭着本能,继续履行着看守的职责,同时在自己内心的炼狱里,承受着这永无止境的拷问和煎熬。每一步都可能是错的,但他却不能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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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心待君相逢说
时复登楼看暮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