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
刘先生甚至有种错觉,在这位夫人面前,他竟像当年在国子监时,面对朝中重臣亲临授课时的感觉。
亲切中透着威严,令人不自觉地想要信服。
而眼前这位妇人,给人的感觉更甚。
根本不像普通山野村妇所能拥有的气场。
只这一瞬间。
原本准备质问的刘先生,气势已经悄然弱了下来。
他把目光转向朱雄英。
“请问,年轻人,你是什么人?还有刚才那些动物……”
朱雄英一眼就看出他的来意。
他轻轻一笑。
“昨天路过这里,正好瞧见这位奶奶在教小孩《千字文》,一时兴起,就把老一辈传下来的识字法教给这些孩子。”
“看到这儿条件差,顺手带了些东西过来。”
“至于那些动物,不过是些平常的驯养办法。”
“哦?”刘先生轻轻一哼,注意力全落在那所谓的“识字法”上。
他忽然想起昨晚,那位负责人说过的话。
心中顿时明白,眼前这位才是关键人物!
刘先生赶紧问:
“真有这种教孩子识字的办法?”
“我今天正是为此而来。”
“昨晚我也看到了……”
“那方法只写在一张纸上,甚至只有几十个……看不懂的符号。”
“但据说能让大明所有不识字的人,”
“在极短时间内学会认字!”
“效果甚至比《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还快!”
“世上真有这样的奇事?”
朱雄英毫不犹豫,语气坚定地说:“要是论……认字的速度,”
“确实有!”
“好!”刘先生高声一喝,“老夫今天也为此而来!”
“但我实在无法认同这方法。”
“敢问,可否让我亲自看看?”
朱雄英笑了。
“原来先生是为这事来的。”
“那简单。”
“干脆点。”
“不如,来一场识字速度的比试。”
朱雄英心里清楚得很。
像刘先生这种已经识字多年的老先生,思维早就定型了。
他们看到【拼音】,往往不以为然。
很少有人像马皇后那样,愿意设身处地地从孩童的角度出发,认真去想。
刘先生一听要比识字速度,顿时来了劲。
先是愣住,接着脸上闪过一抹兴奋,跃跃欲试。
心里想:今天总算能看这小子出丑了。
表面上却急切地问:
“怎么比?”
朱雄英笑了笑,鱼已经上钩了。
“很简单。”
“挑十个不常见的字。”
“你用你的方法教。”
“我用我的方法教。”
“然后打乱顺序,让孩子们一个个读出来。”
“怎么样?”
一听这话。
那位留着长须、身穿长袍的刘先生哈哈大笑。
显然非常高兴。
“老夫自知才学浅薄,所以一生钻研启蒙之法!”
“早就有自己的一套办法!”
“你想跟我比?”
“哈哈哈……”
“好,那就比一比!”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看得出来,刘先生非常兴奋,恨不得马上开始。
“你我这就试试看,让我瞧瞧那张纸上,几十个符号到底藏着什么玄机!”
“不急!”
原本平静的气氛,被朱雄英这一句话打破。
他忽然插话,语气轻松,却带着不容置疑。
刘先生眉头一皱,脸色有些不好看。
“刚才不是说定了吗?怎么,现在反悔了?”
“这样反复无常,岂不是拿我当玩笑?”他语气略冷。
“你这……”
看着刘先生一脸不悦,朱雄英却笑出声来。
“哈哈……”
他不紧不慢地说:“刘夫子啊,我所说的‘不急’,可不是改主意。”
见刘先生一脸不解,眉头紧锁,朱雄英继续说道。
“你我既然是比试,看谁更能教幼童识字。”
“既然是比试,自然就有胜负之分。”
“那胜负既分,岂不是也该有个说法?”
“说法?”刘先生怔了一下。
他显然没料到朱雄英会提到这个。
他捋了捋胡须,皱眉道:“你这是想赌什么?”
他袖子一甩,语气里透着不快。
“我们是君子之争,怎可像街市商贾一般,谈钱论利?”
在他看来,眼前这年轻人忽然提“胜负”,难道是想赢了拿赏?
难道赢了还能拿银子?
这在他眼里,简直是羞辱斯文。
一旁,马皇后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嘴角挂着淡淡笑意。
她当然不会相信,眼前的少年会突然变得贪财。
她太清楚那封信的内容了。
那上面写的东西太过简便,太过实用。
一旦流传出去,势必会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传遍四方。
对那些一字不识的孩童来说,那简直是启蒙的利器。
价值,根本无法用金钱衡量。
“刘夫子,你又误会了。”朱雄英笑着开口。
他指了指院中那堆木材与粮食。
“这些东西,是为建桌椅所备。”
“如今堆在这里,谁输谁就得把这些整理好。”
“让孩子们有地方坐,有地方学。”
“如何?”
听他说完,刘先生神色一变。
原本的不悦瞬间消散,转而一脸惭愧。
他拱手行礼:“小郎君说得极是,是我误解了你。”
他顿了顿,朗声大笑。
“好!我答应你!”
“能为这些孩子尽一份力,是我的福分。”
“再说,就算我赢了,我也一定会帮你。”
朱雄英听得哈哈一笑,这老头,还真有意思。
不像是那些死守旧理的老学究。
这种人,才是推行拼音最需要的力量。
不认账,就是死也不肯点头!
但只要认了,便会一根筋地坚持到底!
念头一起,朱雄英神色立时庄重起来。
“刘夫子,依公平起见,你写五个字,我也写五个字!”
“接着,我们各自用自己启蒙的方式,教这些孩子……谁教得多,谁就胜出?怎么样?”
刘夫子也明白,真正的较量来了。
他神情一正,慢慢点头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