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狱对清波
幽暗的地窟之中,死寂的黑气如浓雾般翻滚,唯有两处地方将其排斥开来。一处是云逸周身散发出的冰冷寂灭剑意,暗灰色的气流如同绝对零度的领域,将一切污秽与侵蚀冻结、湮灭。另一处则是苏清寒身上那层淡蓝色的水波光晕,柔和却坚韧,如同深海之壁,将黑气阻隔在外,带着一种净化与守护的意味。
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场域在这地下空间中对峙,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苏清寒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云逸手中那柄造型古朴、却散发着令她灵魂都感到战栗的暗灰色长剑上。那剑意中的冰冷与死寂,比她感受到的任何地底阴煞都要纯粹和可怕,甚至隐隐与她家族世代守护的封印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排斥!
“你手中的剑……还有你的力量……”苏清寒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警惕,“绝非普通散修!你潜入我苏家矿场,究竟有何目的?”她手中的蓝色玉符光芒流转,似乎随时准备激发。
云逸眼神冰寒,心中念头飞转。苏清寒的出现,以及她手中那能与封印产生共鸣的玉符,无疑表明苏家绝对知晓此地的秘密,甚至可能就是这古老封印的当代守护者。自己修炼的《寂灭冰狱道》与魔气、死气打交道,恐怕已被对方误认为与封印下的东西有关。
解释?对方会信吗?自己身上的秘密太多,绝不能轻易暴露。
“我的目的与你无关。”云逸的声音低沉而冷硬,剑尖依旧稳如磐石地指着苏清寒,“我倒想问问,苏家明知此地封印不稳,魔气泄露,为何还要在此大肆开采矿脉?难道不怕惊动甚至破坏封印,酿成大祸吗?”
他此言一出,苏清寒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与无奈,但随即被坚定取代:“苏家行事,自有分寸!开采矿脉从未深入核心区域,此次泄露乃是意外地脉变动所致!反倒是你,身怀如此诡异力量,出现在这封印之地,难逃嫌疑!说出你的来历,否则别怪我出手擒下你,交由家族长老发落!”
话音未落,她手中玉符蓝光大盛,一股灵脉境初期的强大气息骤然爆发!虽然只是初入灵脉境,但其灵力之精纯浑厚,远非普通散修可比。腰间佩剑嗡鸣出鞘,化作一道流转的碧波,环绕其身周,剑尖直指云逸,凌厉的水属性剑意弥漫开来,与云逸的寂灭剑意分庭抗礼。
“擒我?”云逸眼中寒芒一闪,他虽只是淬体境巅峰,但修炼的乃是绝世功法,更融合了一丝寂灭真意,岂会惧怕一个初入灵脉境的对手?“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既然言语无法说通,那便手底下见真章!他正好需要一场战斗来检验自身真正的实力!
没有丝毫犹豫,云逸率先动了!
身形如鬼魅般前冲,手中的冰狱剑胚划破浓稠的黑气,带起一道凄冷绝艳的暗灰色弧光,直刺苏清寒!剑未至,那股冻结灵魂、湮灭生机的恐怖剑意已然降临!
“好快的速度!好冷的剑意!”苏清寒心中大惊,不敢有丝毫怠慢。她娇叱一声,手中碧波长剑挽起一道水幕光华。
“清波叠浪剑!”
剑光流转,如同层层叠叠的波涛涌起,柔和却蕴含着连绵不绝的防御之力,迎向云逸那冰冷死寂的一剑!
嗤——!
暗灰剑光与碧波水幕悍然碰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极其刺耳的、仿佛极寒与流水相互侵蚀消磨的声音响起!
云逸的寂灭剑意霸道无比,竟瞬间将最外层的几重水幕剑气冻结、崩碎!但苏清寒的剑法显然也极为高明,后续的水幕层层涌来,韧性十足,不断化解着那恐怖的寒意和毁灭之力。
最终,暗灰剑光在突破了大半水幕之后,力量耗尽,消散开来。而苏清寒也被那反震之力逼得后退了半步,握剑的手微微发麻,心中骇然更甚。对方明明只是淬体境,灵力之诡异、凌厉竟完全不下于她这灵脉境!
“好诡异的寒气!竟能冻结我的清波剑气!”苏清寒美眸圆睁,再无保留,体内灵力疯狂注入碧波长剑。
“碧海潮生!”
剑势一变,不再是单纯的防御,而是化作了汹涌澎湃的攻击!道道剑气如同海潮奔涌,一浪高过一浪,从四面八方卷向云逸,剑气之中更蕴含着一种震荡、侵蚀的力量,寻常修士陷入其中,只怕瞬间就会被绞碎灵力,骨肉成泥!
云逸面色冷峻,身形在如潮剑光中辗转腾挪,手中的冰狱剑胚或点或刺,或削或斩。他没有施展任何花哨的剑招,每一次出剑都简洁到了极致,却精准地命中潮汐剑气的薄弱之处!
寂灭寒气爆发,不断将汹涌的碧波剑气冻结、击碎!暗灰色的剑光在他周身形成了一片绝对的死亡领域,任你潮起潮落,我自岿然不动,万法皆寂!
一时间,地窟之中蓝灰两色光华疯狂交错碰撞!碧波汹涌,潮声阵阵;灰芒死寂,冰封万物!两种截然不同的剑意将弥漫的黑气都搅动得翻滚不休,场面惊心动魄!
苏清寒越打越是心惊!她已然动用灵脉境修为和家传灵器,竟丝毫奈何不了这个淬体境的少年!对方的剑意太过霸道,那股寒气更是她从未见过的恐怖,她的清波剑意竟被完全克制,十成威力发挥不出七成!再这样下去,她恐怕真要落败!
而云逸同样心中凛然。苏清寒是他至今遇到过的最强对手,灵力精纯,剑法高明,若非寂灭剑意特性诡异,他早已落败。灵脉境与淬体境之间的鸿沟,果然巨大。但他也感觉到,在如此压力之下,体内《寂灭冰狱道》运转得越发顺畅,那一丝寂灭真意与自身剑招融合得更加圆融,修为瓶颈甚至隐隐有所松动!
这是一场危机,亦是一场磨砺!
就在两人激战正酣,剑气纵横,几乎要波及到中央那残破封印之时——
嗡!!!
那残破的古老封印石壁,猛地剧烈震动起来!其上那些本就黯淡的符文疯狂闪烁,似乎受到了两者战斗气息,尤其是云逸那寂灭剑意的刺激!
一道比之前浓郁十倍、漆黑如墨、蕴含着滔天怨念与死寂魔气的光柱,猛地从一道较大的裂缝中喷薄而出,直冲地窟顶部!
“不好!”苏清寒花容失色,惊叫道,“封印被激发了!快住手!”
云逸也是脸色一变,立刻收剑后撤,警惕地看向那喷发的魔气光柱。
那光柱冲击在洞顶岩壁上,震落无数碎石,但并未突破,反而如同被无形屏障阻挡,开始倒卷而回,化作更加浓郁的黑气弥漫开来,同时,一个充满了暴虐、贪婪、诱惑意味的邪恶低语,直接在两人的神识之中响起:
“……力量……渴望……释放我……赐汝等无上魔功……永恒生命……”
这低语直击心神,充满了蛊惑之力!
苏清寒脸色一白,急忙运转家传心法,守住灵台清明,手中的蓝色玉符散发出柔和清光,护住其身。她焦急地看向云逸,生怕他被这魔音蛊惑。
然而,云逸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
面对那充满诱惑的魔音,云逸只是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他体内的寂灭灵力自行运转,那丝寂灭真意微微颤动,竟直接将侵入识海的魔音绞得粉碎!仿佛这至高无上的魔道诱惑,在他那追求终极寂灭与终结的剑意面前,显得格外低级可笑。
“聒噪。”云逸冷冷地瞥了一眼那喷涌魔气的裂缝,冰狱剑胚上的暗灰色纹路微微亮起,似乎对那魔气充满了“食欲”。
苏清寒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能如此轻易抵御上古魔头诱惑的人,其心志之坚、功法之奇,绝对超乎想象!他……真的会是邪恶之徒吗?
那魔头似乎也察觉到了云逸的特殊和难以蛊惑,将主要目标转向了苏清寒,魔音更加密集地冲击她的心神。
“苏家的小丫头……又是你们……世代封印之苦……恨啊……放我出去……我可助你苏家称霸黑云城……甚至整个南荒……”
苏清寒咬紧牙关,全力催动玉符,额头沁出细密汗珠,显然抵抗得十分辛苦。
就在这时,云逸忽然动了。他并非攻击苏清寒,而是身影一闪,来到那喷涌魔气的裂缝附近,手中冰狱剑胚猛然插入地面!
“封!”
他低喝一声,全力运转《寂灭冰狱道》,磅礴的寂灭寒气顺着剑胚疯狂注入地底,并非攻击封印,而是化作一道极度冰冷的屏障,暂时冻结封堵住了那最大的裂缝出口!
喷涌的魔气光柱骤然一滞,虽然仍在冲击冰封,但泄露的速度明显减缓了大半!那扰人心神的魔音也随之减弱。
苏清寒顿时压力大减,喘了口气,看向云逸的目光变得无比复杂。他……竟然在帮忙封印?
云逸维持着冰封,脸色冷峻,头也不回地冷声道:“我不管你们苏家有什么苦衷或计划。但若让这下面的东西出来,第一个遭殃的就是这矿场,乃至整个黑云城!”
他顿了顿,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现在,要么你我暂时罢手,先处理这泄露的魔气;要么,我立刻转身离开,你们苏家自己收拾这烂摊子。”
苏清寒看着那被暂时冰封的裂缝,又看了看云逸挺拔而孤冷的背影,手中紧握的碧波长剑缓缓垂下。
沉默了片刻,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妥协:“……好。先解决眼前危机。但此事之后,你必须给我苏家一个交代!”
暂时的合作,在这充满魔气的幽暗地窟中,达成了。
但信任的裂痕依旧存在,深矿下的疑云,远未到散去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