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灵黑雾如浓墨泼洒,顺着青石台阶向上蔓延,转眼已没过第三级台阶。陆研新指尖微颤,掌心的铜屑余温未散——这是三年前在锦里旧巷墙缝里发现的碎末,前几日在古籍馆强行引灵时伤了脉络,此刻竟比往日更加灼热。黑雾所过之处,连阶边雕刻的小熊猫石像都蒙上一层青黑,石缝里那枚前日随手夹入的银杏书签,更是蔫得卷起了边。
“要命要命!”元宝在陆研新肩头炸成毛球,白毛根根直立,“这雾再往前飘,宽窄巷口的红灯笼都要被熏黑了!本神兽还没忘钟水饺家的红油香味呢!”它鼻尖急耸,隔着浓雾都能精准捕捉到百米外龙抄手店铺飘来的香气,爪子不安分地扯着陆研新的衣领。
金一诺早已将青铜残片嵌入观星台中央凹槽——这是前日从《水经注》真迹中取出的铃钥残片。凹槽周围亮起的淡金光纹勉强抵住黑雾,但光纹边缘已开始明灭不定,与昨日在地窖引灵时的虚弱状态如出一辙。“残片最多支撑半炷香。”她快步上前按住陆研新缠着绷带的手腕,指尖触到纱布下未愈的伤口时微微一顿,“你的脉络尚未恢复,若再以血为引......”
“顾不了这许多了!”陆研新猛地扯开绷带,任由沾着药渍的纱布飘落。他摊开掌心,细碎铜屑在掌纹间流转。不等金一诺再劝,他已咬破指尖——血珠滴落的刹那,铜屑突然“滋啦”作响,花椒香气四溢,连黑雾都为之震荡。
铜屑与鲜血交融成红油般滚烫的光轨,顺着手臂直冲凹槽残片——这正是古籍记载的“铃契同源”,只是没人料到,在成都地界,连灵轨都带着火锅的炽烈。
黑雾中突然探出无数鬼手,指甲缝里还嵌着观星台地砖的古老纹路碎屑。其中一只格外粗壮的鬼手腕上缠着暗银念珠,珠上梵文与日前遭遇的幽冥法器同源。眼看鬼爪就要触及金一诺后颈,元宝凌空跃起,金光暴涨间现出白泽真身:“敢在锦里地界撒野?”
三条长尾扫出残影,一爪便将鬼手拍得粉碎。念珠四散滚落,声响竟似麻将碰撞。“你俩快点!”元宝撑起的金色光罩上浮现熊猫虚影,“再磨蹭龙抄手该打烊了!”
金一诺眼底掠过笑意,手上动作不停。她解下颈间缠枝莲纹玉佩——这是前日在地窖暗格发现的第二枚铃钥,又与檀木盒中的青铜片相合。三枚铃钥刚刚对齐,陆研新的红油光轨便轰然撞上。
“按古籍所说,绘味引!”陆研新就着指尖残血,在铃钥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辣椒图案——这正是前日在火锅店听老掌柜说的“蜀地灵韵,以味为引”。
“叮铃——哗啦!”
清脆铃音与麻将碰撞声交响,观星台砖缝间腾起牛油火锅的香气。红油光轨裹着三枚铃钥悬空流转,铃身水纹图、缠枝莲纹与星纹交织,顺着台面古阵蔓延。暖光所过之处,黑雾如毛肚入锅般蜷缩变色,几个黑影甚至顺着火锅香气往郫县豆瓣厂方向飘去,活像觅食的饕客。
“这净化方式......”陆研新看着掌心自动愈合的伤口,哭笑不得,“它们该不会真去找蘸料了吧?”
金一诺接住缓缓落下的完整铜铃,铃钮上不知何时多了个熊猫抱辣椒的刻印。“地域灵韵使然。”她轻抚铃身与前日所见的《水经注》图谱严丝合缝的纹路,“在成都,连除魔都要沾点烟火气。”
元宝变回小体型瘫在陆研新怀里,爪子虚弱地扒拉他的衣袋:“快...快买冰粉,要加双倍糍粑......”
恰在此时,观星台角落传来“咔哒”轻响。元宝耳朵一竖,蹿过去叼回半块淡青玉牌。玉牌上刻着陌生星图,却散发着浓郁卤香,与前日尝过的双流老妈兔头如出一辙。
“这啥子哟?”元宝用鼻子蹭着玉牌,“闻着像老卤料的香味。”
陆研新接过玉牌,只觉入手沉实,星图纹路间竟真嵌着些许卤料渣。金一诺俯身细看:“古籍曾载‘星卤玉’,莫非这就是......”
“管他什么玉!”陆研新将玉牌塞进贴身香囊,一手揽住金一诺,一手托起元宝,“说好打赢就吃兔头,再晚真收摊了!”
晚风拂过锦里长街,送来龙抄手的红油香。观星台阶边的小熊猫石像已恢复朱砂色泽,古阵纹路还泛着暖光。三人踏着青石台阶往下走,铜铃在金一诺掌心轻响,伴着元宝念叨冰粉的软语。陆研新摸了摸怀中的兔头味玉牌,忽然觉得,哪怕下个线索藏在火锅底料里,也没什么好怕的——在成都,总有热辣滚烫的人间烟火,为他们照亮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