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走神的这一点时间，国师也在看云栖。
皇帝试探着问道：“国师，云将军有何不妥？”
国师修长的手指缓缓拨动佛珠，他目光如古井无波：“我观施主功德加身，与我佛有缘。”
云栖：“…… 国师这是想劝我出家？”
国师垂眸：“若施主能潜心修行佛法，必有大成。”
“这万万不可！！！”皇帝急得龙袍袖口都在抖，“云将军乃是朕与皇后认定的太子妃人选。”
云栖学着国师的语气，单手竖掌于胸前：“陛下，万般皆有缘法，而我与太子怕是无缘。”
这话一出口，皇帝倒吸一口冷气。
国师却淡漠地开口：“施主此话甚是有佛门中人悟性，确实有慧根。”
云栖嘴角抽搐，但她真的不能去当什么太子妃，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胡诌：“我瞧国师您也甚是亲切，看来合该我也是修佛之人。”
“云爱卿！此事不可草率决定，再想想，再想想…… ”皇帝生怕国师当场就把云栖度化了去，连忙插到两人之间，“国师许久未出寺，今日前来是因何事？”
“昨夜贫僧察觉城中魔气滋生，结界却未有异动。恐是人心生魔，善于隐匿，遂特来提醒。”
结界？
云栖挑了挑眉 ——
结界异动只有设下结界的人才能感应到。
所以苍临关那道阻挡魔族的强大结界，竟是国师设下的？
她忍不住上下打量他，目光从他清冷如雪的眉眼，滑到那袭纤尘不染的素白袈裟，最后落在他手中那串佛珠上。
这个世界能拥有如此修为的人，至少该是百岁往上的老怪物才对……
“云施主，”国师忽然转过头来，“贫僧有何不妥？”
云栖索性直接问：“国师看起来超脱凡尘，能问问您的姓名和年龄吗？”
“不可无礼！”皇帝连忙朝云栖示意。
他幼时随先皇去净心寺初见国师，到如今登基三十载，国师的容貌从未变过。
坊间早有传闻，说国师是得了道的活佛，但从未有人敢当面求证过。
“无碍。”国师却依旧神色平静，连佛珠拨动的节奏都未变，“贫僧法号‘忘尘’。至于年岁，确已记不清了。”
云栖嘴角抽了抽：“……”
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禁军统领单膝跪在殿门外，声音紧绷：“报 —— 礼部尚书方才在府中暴毙！ ”
皇帝面色骤变，沉声道：“进来说。”
禁军统领快步踏入殿内：“回禀陛下，礼部尚书府刚刚派人来报，说李大人被发现时……”他顿了顿，似是不忍，“已被剥皮去发，捆绑在床榻上。而府中上下无一人察觉异样，也未曾见到任何可疑之人。”
云栖眉头狠狠一皱。
剥皮去发？
这手段未免太过残忍。
皇帝面色难看：“这怕就是国师您说的魔物在作祟，看来要辛苦国师走一趟了。”
忘尘微微颔首：“护佑大晟乃贫僧职责所在，陛下无需客气。贫僧会尽快寻出魔物，将其度化。”
云栖上前一步，语气冷肃：“国师需要帮手吗？本将军对除魔也很是感兴趣。”
忘尘转眸看向她：“云施主怀有大慈大悲之心，贫僧岂能阻拦。”
说罢，他转身便走，素白袈裟如流云般拂过殿门。
云栖朝皇帝施礼道：“陛下，那臣就先告退了。”
皇帝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只是皱眉看着那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离去。
他揉了揉眉心，有些不安 ——
难道他的大将军真的要跟着国师修佛去了？
云栖快步追上忘尘：“国师是否要与我同骑？”
忘尘双手合十微微作揖：“云施主，贫僧步行即可。”他抬眸望向远处，语气平静，“李府见。”
话音落下，他素白的袈裟无风自动，身形如烟似雾般消散在原地，只余一缕淡淡的檀香气息。
“修为真高…… ”云栖翻身上马，在识海中与小轮子感叹：“这好像是我第一次身手不如他吧？”
小轮子立刻接话：“我刚去查了查，三百年前，他就已经是大晟王朝的国师，平日都在净心寺修行。只有城内出现魔族作乱，或是边境告急时，才会现身。所以国师之名，在这里无人不知。不过再往前的信息，就查不到了。”
“所以他至少三百岁？那还真是…… 老当益壮。”
待云栖策马赶到礼部尚书府时，远远便看见忘尘那抹素白的身影已立在府门前。
礼部尚书夫人和管家正向他说明情况，态度恭敬得近乎虔诚，连抬头直视都不敢。
云栖利落地翻身下马，铠甲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忘尘回眸望来：“云施主到了。”
尚书夫人和管家闻言抬头，见到云栖一身玄甲戎装，又听国师称她“云施主”，立刻猜出她的身份，连忙躬身行礼：“见过云将军！”
云栖摆手：“不必多礼，先带我们去看看现场。”
踏入内室的一瞬间，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眼前的景象远比禁军统领描述的更为骇人 ——
床榻之上，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以诡异的跪伏姿势被捆绑着，皮肤被完整剥去，连头发都被连根拔净。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尸体的嘴里被塞着一颗浑圆的玉珠，用细绳紧紧勒住。
整个场景透着一股邪恶。
云栖强压下胃里的不适，努力不去联想这姿势背后的含义。
忘尘却神色如常地走上前，一身圣洁的白衣与这血腥场景形成鲜明对比。
他眉目依旧平和，抬手轻轻一挥，那枚染血的玉珠便从尸体口中脱落。
“嘶 —— ”
管家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尸体的口腔空空如也，牙齿和舌头竟都被连根拔除，只余一个血淋淋的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