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有几个实力稍强，心中尚有犹豫的首领，面露难色，窃窃私语
楚河见状，懒洋洋地开口了，声音透过喇叭，带着一股混不吝的痞气
“怎么？有人觉得这规矩不合理？还是觉得……自己的脖子比也速迭儿的硬？比玛哈木的刀枪不入？”
他这话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瞬间让那些犹豫的人打了个寒颤
也速迭儿被打得仓皇北逃，至今不知所踪，玛哈木更是成了阶下囚，下场可想而知
想想那夜野狐岭的天罚，再硬的脖子，能硬得过那铺天盖地的铁火流星？
当下，再无人敢迟疑，剩下的人也全部起身，纷纷表示愿意遵从规矩
“很好”
陈飘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但这笑容却让人更觉压力
“既然规矩立下了，接下来，就是分蛋糕的时候”
他朝旁边的户部官员示意了一下
官员立刻上前，展开一份早已拟好的文书，高声宣读起来
内容主要是关于互市税收的分配方案，联合巡逻队的指挥权与物资补给，以及未来可能进行的基础设施建设的合作意向
这其中蕴含的利益和好处，让在场的首领们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尤其是听到大明可能会帮助解决水源，修建道路这些草原上永恒的难题时，更是激动不已
原来，服从规矩，不仅能保平安，还能得到实实在在的发展机会！
一场会盟，就在这种胡萝卜加大棒，恩威并施的氛围中结束了
首领们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去，但大多数人脸上都带着一种找到了主心骨的踏实感
会后，陈飘单独留下了阿鲁台
“阿鲁台首领，这次你表现不错”陈飘淡淡道
阿鲁台受宠若惊，连忙躬身
“不敢当，全仗国公爷神威，下……小人只是顺应天意民心”
他差点脱口而出下官，赶紧改口
“有个任务交给你”
陈飘看着他
“联合巡逻队初建，需要一个有威望、熟悉草原的人来协调管理，王将军军务繁忙，你可愿暂代此职？”
阿鲁台先是一愣，随即心中狂喜！
这分明是给了他一个极大的权柄和拉拢各部的机会！他立刻拍着胸脯保证
“愿意！小人定当竭尽全力，为国公爷，为大明管好巡逻队，维护好商路安全！”
“嗯，去吧，好好干”陈飘挥挥手
阿鲁台千恩万谢地退下了，感觉自己的人生达到了新的巅峰
楚河看着阿鲁台屁颠屁颠离开的背影，撇嘴道
“这老小子，倒是会顺杆爬”
“总要有人干活”陈飘不以为意
“给他点甜头，让他去牵制别人，比我们自己事事亲力亲为强”
处理完这些大事，陈飘和楚河总算松了口气，在营地里溜达起来
经过医疗队的帐篷时，正好看到其木格端着一盆血水出来倒掉
少女看到他们，眼睛亮了一下，但想起陈飘之前的拒绝
又有些怯生生地低下头，行了个礼就想躲开
“站住！”陈飘叫住了她
其木格身体一僵，停了下来
陈飘走到她面前，看了看她身上那套略显宽大的临时医护服，问道
“伤兵情况怎么样？”
其木格没想到陈飘会问这个，愣了一下，才用流利了不少的汉话回答
“回……回国公爷，都好多了，王将军伤口没有恶化，几个重伤的也稳住了……”
“嗯”
陈飘点了点头，突然话锋一转
“想不想学用枪？真正的枪”
其木格猛地抬起头，眸子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光芒，以为自己听错了
楚河在一旁嘿嘿笑道
“傻丫头，愣着干啥？老……啊不，陈国公问你话呢！”
“想！我想！”
其木格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用力点头，耳朵上的银环随之晃动
“以后每天下午，训练间隙，去找汉王爷，让他派人教你”
陈飘说道
“不过，学好本事，是为了保护该保护的人，不是让你逞凶斗狠，明白吗？”
“明白！我明白！谢谢国公爷！谢谢楚国公！”
其木格喜极而泣，抱着盆子连连鞠躬，然后飞也似的跑回了医疗帐篷
楚河看着她的背影，摸了摸下巴
“这丫头，是个好苗子，说不定以后能成个草原上的穆桂英？”
陈飘没接话，目光投向北方，那里是更广阔的草原和未知的挑战
规矩初步立下了，蛋糕也画好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草原的平静只是表面
暗处的波涛，西边来的窥探者，内部尚未完全归心的势力……未来的路，还长得很
不过，有了大同互市这个支点，有了强大的武力和逐步完善的规则
大明在这片土地上的影响力，将不再是浮于表面的威慑，而是开始向着根深蒂固迈进
就在这时，一个通讯兵快步跑来，递上一份刚从后方转来的信函
“国公爷，太子来信！”
陈飘接过那封盖着东宫印信的火漆密函，撕开封口
抖开信纸，迅速浏览起来。楚河也凑过头来看
信是朱高炽亲笔，字迹一如既往的圆润温和，但内容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开头先是惯例的问候和嘉奖，肯定了陈飘，楚河在大同开设互市，稳定北疆的功劳
尤其对王保保的忠诚和朱高，、朱瞻基的表现表示了欣慰
但笔锋很快一转，提到了朝堂之上的一些杂音
有御史风闻奏事，弹劾陈飘，楚河在边地
“专权跋扈”
“擅启边衅”
尤其是动用“妖异火器”杀戮过甚，有伤天和，恐招致上天降罪
更有人暗中非议，说互市耗费国帑，厚待胡虏，恐养虎为患
虽然这些声音暂时被朱标和朱高炽压了下去
但太子在信中委婉地提醒，树大招风，让陈飘二人稍加留意
行事或许可更圆润一些，并建议若能早些带着朱瞻基回京，或许能平息部分议论
信的末尾，太子才似乎不经意地提起
言官中有人提及，近日有海外番商渡海而来，在京师活动
言语间对大明物产极为渴求，尤其提及西方诸国纷争不断
对精良军械需求甚大，其利或百倍于草原互市……太子表示，此等言论，荒诞不经，他已申饬，让陈飘不必挂心
看完信，陈飘和楚河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玩味
“嘿”
楚河先嗤笑出声
“朝堂上那帮老梆子，鼻子够灵的啊？咱们在这边打生打死，他们躲在应天风花雪月，还敢指手画脚？还妖异火器？老子看他们是皮痒了！”
陈飘将信纸随手折好，塞回信封，语气平淡
“意料之中，互市动了某些人潜在的蛋糕，草原平定，也断了某些人靠军功和边患捞取政治资本的念想，他们不敢直接攻击陛下和太子，自然要把矛头对准我们”
“那太子这意思……是让咱们回去服软？”楚河挑眉
“太子是提醒我们，也是给我们递了个话头”
陈飘眼神深邃
“他特意提起西方番商和军械贸易，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与其留在北边招惹是非，不如另辟蹊径，找个更大的功劳，或者……更大的利益，堵住那些人的嘴”
楚河眼睛一亮
“你的意思是……西方？标哥其实默许了？甚至乐见其成？”
“若能打通西方商路，其利远胜草原，更能扬大明国威于域外，何乐而不为？”
陈飘分析道
“只是朝堂之上，有些话不能明说，太子此举，是告诉我们，放手去干，他在朝中会为我们周旋，但前提是，我们要拿出实实在在的成果，而且，最好暂时远离朝堂焦点”
“调虎离山，顺便开新地图？这活儿我熟啊！”楚河兴奋地搓手
“老子早就看那帮只会耍嘴皮子的文官不顺眼了！出去逛逛也好，听说西边妞儿风格都不一样？”
陈飘没理会他的胡扯，沉吟道
“西方肯定要去，但大同这边刚刚步入正轨，也不能轻易放下”
他转头对等候的通讯兵吩咐
“给太子回信，就说北疆大局初定，然小丑跳梁，余孽未清，需臣等在此坐镇，巩固成果，体察边塞民情，暂不宜回京，至于西方番商之事，臣等略有耳闻，会谨慎查探，若于国有利，必当尽力而为”
通讯兵记下要点，匆匆离去
楚河凑过来
“老陈，咱真不回去？我怕那叔侄俩顶不住压力啊”
“天就塌不下来”
陈飘很淡定
“太子需要我们在外做出成绩，而不是回去跟言官打口水仗，大同是我们的基本盘，必须稳住，至于西方……可以先派一支精干小队去探路”
“派谁去？”楚河问
“老王对西边熟吗？”
“王保保熟悉的是草原和中亚东部，更西边，恐怕也所知有限”
陈飘摇头
“而且他伤势未愈，需要坐镇大同，协助管理联合巡逻队，弹压各部”
“那让老二去？”楚河提议
“这小子精力过剩，正好出去撒欢”
“高煦勇猛有余，但容易上头，探索西方，情况不明，需要胆大心细之人”
陈飘否定了这个提议
两人正商量着，朱瞻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我听说京师来信了？”
朱瞻基掀帘进来，脸上带着关切
陈飘看着朱瞻基，心中微微一动，问道
“瞻基，你对西边那些国家，知道多少？”
朱瞻基愣了一下，老实回答
“不多，我只在宫中藏书阁看过一些前元时期留下的残破海图和一些模糊记载，据说极西之地有诸多邦国，人物风貌与我大明迥异，曾有色目商人带来过一些奇巧之物……但具体情形，知之甚少”
“想不想去看看？”
楚河咧嘴一笑，抛出一个诱惑
朱瞻基眼睛瞬间瞪大了
“去……去西方？真的假的？”
作为一个马上皇帝，他对未知的世界充满了好奇
陈飘看着朱瞻基跃跃欲试的样子，心中有了决断
让大明以后的皇帝亲自去见识更广阔的世界
对他未来的眼界和格局有着无可估量的好处
而且，有他和楚河看着，安全也有保障
“想去可以”
陈飘板起脸
“但这不是游山玩水。一路上要听指挥，吃苦耐劳，还要用心观察，记录风土人情，地理山川，能做到吗？”
“擦！你当我跟爷爷五征漠北是百打的？”
朱瞻基挺起胸膛，大声保证
“行，那就算你一个。”楚河拍拍他肩膀，“到时候别叫苦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