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死寂。
只有冷风卷着地上的砖粉，打着旋儿，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苏冉僵在原地，目光无法从林默那只刚刚捏碎了砖块、此刻正自然垂下的苍白小手移开。指尖还沾着些许红色的砖灰，与他毫无血色的皮肤形成刺眼的对比。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破喉咙。那不是害怕林默——至少不全是——更多的是对系统判定的恐惧和一种荒谬绝伦的震撼。
请、你、道、歉？
这算哪门子的“道歉”？！这分明是“死亡警告”吧！
那几个混混连滚带爬逃跑时确实喊了对不起……但那是被吓出来的！系统难道要这种“道歉”吗？
【叮——任务判定中……】
系统的提示音终于响起，冰冷依旧，却仿佛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卡顿？
【检测到目标人物行为：通过物理威慑，促使挑衅方主动表达歉意。】
【行为方式与‘文明用语’指令存在显着偏差。】
【但最终结果符合‘迫使对方道歉’之任务核心目标。】
【判定：任务完成度65%。】
苏冉：“？？？”
这都可以？！系统你的原则呢？！被一起吃了吗？！
【基于结果导向原则，发放部分奖励：生存点数+1。初级伤药喷雾（小剂量）x1。】
【警告：请宿主今后尽量引导目标采用更符合‘正能量’的沟通方式。】
随着提示音，一支小巧的金属喷雾罐出现在系统储物格中，旁边可怜巴巴地躺着1个生存点数。
苏冉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腿一软，差点直接坐在地上。
虽然打了折扣，但好歹不算失败！不用被电击！还有了伤药！
劫后余生的狂喜涌上来，她甚至想冲上去抱住那个小冰块亲一口——如果她不怕被当场捏碎的话。
她努力平复了一下狂跳的心脏，目光再次落到林默的手上。那小手看起来依旧白皙纤细，仿佛刚才捏碎砖头只是她的幻觉。
但细看之下，她忽然注意到他微握的掌心边缘，似乎有一道极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破口，渗出了一点点血珠，混着砖灰，显得格外刺眼。
是刚才捏碎砖头时伤到的？
苏冉的心莫名揪了一下。他毕竟……还是个孩子？虽然是个能徒手碎砖的孩子。
她犹豫了一下，从系统空间取出那支小巧的伤药喷雾，小心翼翼地靠近一步，声音还带着点惊吓后的沙哑：“你的手……受伤了？这个，喷一下可能会好点……”
她尽量让语气听起来温和，不带任何强迫性。天知道她刚才目睹了多么凶残的一幕，现在还有点发怵。
林默闻声，缓缓转过头。
他没有看那支喷雾，而是抬起那双黑沉沉的眸子，看向了苏冉。那眼神里没有了面对混混时的极致冰冷，也没有了平日里的空洞戒备，而是染上了一丝极淡的、近乎困惑的探究。
他似乎在判断她的意图。为什么她之前害怕（他感觉到了她的恐惧），现在却又过来关心他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伤？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缓缓向下，落在了自己那只微微渗血的手上。他低头看了看，仿佛才注意到这点小伤，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不是因为这痛，更像是嫌弃这点血迹和灰尘弄脏了自己。
然后，在苏冉惊讶的目光中，他做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没有接过喷雾，也没有拒绝，而是直接将那只受伤的小手伸到了水龙头下方（巷口旁边正好有一个破裂漏水的老旧公用水龙头），拧开。
冰冷的水流冲刷着他掌心那道细小的伤口和沾染的砖灰。他冲洗得异常认真，仿佛要洗去的不是血污，而是某种不洁的接触。
水流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苏冉举着喷雾，一时有些无措。这……算是接受治疗还是拒绝？
冲洗了足足一分多钟，直到伤口泛白，再也看不到一丝灰尘和血迹，林默才关掉水龙头。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然后，依旧没有看苏冉，却将自己那只冲洗得干干净净、此刻因为冷水的刺激而更加苍白的小手，平静地伸到了她面前。
意思很明显：可以喷了。但要干净的状态。
苏冉：“……”
洁癖？还是对“治疗”本身有某种仪式感的要求？
她压下心里的吐槽，赶紧对准那道细小的伤口，轻轻喷了一下。透明的药雾覆盖上去，带着一股清凉的气息。
林默垂眼看着药雾覆盖伤口，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仿佛只是在完成一个必要的步骤。几秒后，他收回手，低头看了看已经不再渗血、被药膜覆盖的伤口，似乎满意了。
然后，他抬起头，再次看向苏冉。这次，他的目光在她手中的喷雾罐上停留了一瞬，极轻极快地眨了一下眼睛。
接着，他什么也没说，转过身，安静地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脚步平稳，仿佛刚才那段插曲从未发生。
苏冉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喷雾罐。
他刚才……那算是表达“认可”或“收到”吗？用这种极其隐晦的方式？
这孩子的思维和行为模式，真是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
不过，好歹关系没有恶化，甚至还因为共享了一个“小秘密”（击退混混）和一次“治疗”，似乎有那么一丝丝难以言喻的、微弱的联系建立了？
她摇摇头，赶紧把喷雾收好，快步跟了上去。
这一次，她跟在他身后半步，看着他单薄却挺直的背影，心情复杂无比。
敬畏？有一点。毕竟那徒手碎砖的战斗力太吓人。
疑惑？非常多。他到底什么来头？
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怜惜？尤其是看到他嫌弃却又认真冲洗伤口的样子。
回到那间破旧的公寓，关上门，隔绝了外面越来越不安的世界。
气氛似乎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少了点最初的冰冷死寂，多了一丝难以形容的……默契？或者说，是共同经历过一点小风波后的平静。
苏冉拿出藏好的最后一个土豆，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分成了一大一小两份，将大的那份递向林默。
“咳，今天……表现不错。”她有点别扭地说，试图缓和气氛，“这是奖励。”
林默看了看那块明显大很多的土豆，又抬眼看看苏冉，沉默了几秒，伸手接了过去。
他没有立刻吃，而是拿着土豆，走到了房间的角落，依旧是他习惯的位置，背对着她，小口地吃了起来。
苏冉撇撇嘴，也拿起自己那份小的啃了起来。行吧，至少没拒绝。
【叮——新日常任务发布。】
【任务内容：请于今日内，通过讲述‘孔融让梨’的故事，引导目标人物林默理解并实践‘谦让’的美德。】
【任务奖励：生存点数+2。压缩饼干x1。】
【任务失败：电击惩罚（强度一级）。】
苏冉看着新任务，啃土豆的动作顿住了。
孔融让梨？
谦让？
跟这个刚刚徒手碎砖、可能有严重洁癖、并且大概率觉得“大的更好吃”的小反派？
她看了一眼角落里那个冷漠的小背影，又想想那包压缩饼干。
算了，累了，毁灭吧。
她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土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