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之国,第四十五区,十字街口。
时间仿佛凝固了。先前还气焰嚣张、嚷嚷着要“摇人”把对方扔进天牢的柳家少爷柳明,此刻像只被掐住脖子的公鸡,缩在他父亲柳擎身后,脸色惨白,浑身抖得如同筛糠。
他再蠢,也从自己父亲那瞬间僵直如铁、冷汗如瀑的反应中,嗅到了灭顶之灾的味道。
柳擎,这位四十五区治安副统领,金丹初期的修士,此刻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九天神雷劈中了天灵盖。他瞪大了眼睛,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死死地盯着前方那三道看似平凡、却让他灵魂都在战栗的身影。
白衣胜雪,清冷如冰,正是那位挥手间助海神陛下抵挡天劫、神识一念可覆压全城的楚枫岚!
青衫随意,眼神睥睨,嘴角还挂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嘲弄,是那个单枪匹马镇守魔渊边境、雷法通天彻地的萧易!
翠裙少女,怀抱散发着温和生机光晕的莲台,则是以生命治愈之术惠泽万千移民的兰希!
这三位……这三位可是连海神陛下波塞冬都要以“上神”相称、敬若神明的化神境绝世强者!是拯救海之国于危难、决定了亿万生灵命运的擎天巨擘!
他柳擎,一个小小的金丹初期,区区分区的治安副统领,刚才……刚才他那不成器的儿子,竟然……竟然对着这三位,口出狂言,还要……还要把他们“压入天牢”?
一想到这个念头,柳擎就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四肢百骸瞬间冰凉,金丹都在识海里瑟瑟发抖,几乎要碎裂开来!
他带来的那十名原本气势汹汹、修为在筑基到金丹不等的警卫,此刻也全都傻了眼,一个个脸色发白,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们的副统领,又惊恐地瞄着那三位传说中的人物,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恨不得当场挖个地缝钻进去。
冷汗,像小溪一样从柳擎的额头、鬓角流淌下来,浸透了他的官服领子。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塞了一团烧红的烙铁,干涩刺痛,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想跪地求饶,想磕头谢罪,想把自己那个逆子当场掐死,但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让他连弯曲膝盖的力气都没有。
周围的移民们,原本还带着担忧和期盼,此刻看到柳擎这副魂飞魄散的狼狈模样,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人群中顿时响起了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和低语。
“看!柳擎吓成那样!”
“是那三位上神!真的是他们!”
“活该!让他们父子平时横行霸道!这下踢到铁板了吧!”
“我就说嘛,那姑娘气质不凡,原来是兰希仙子!”
“太好了!上神们来为我们做主了!”
移民们的议论声如同针扎一般,刺在柳擎的心上,让他更加无地自容。
萧易掏了掏耳朵,打破了这死寂的尴尬,他斜眼看着柳擎,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哟?这不是柳副统领吗?好大的阵仗啊!带这么多人来,是请我们去天牢喝茶?那天牢的茶,够不够档次啊?别拿些刷锅水糊弄老子。”
柳擎浑身一颤,差点瘫软在地。他猛地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膝盖砸得石板都发出了闷响。
他顾不上疼痛,以头抢地,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嘶哑地喊道:
“卑职柳擎!叩见楚上神!萧上神!兰希上神!卑职教子无方,冲撞三位上神天威,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他一边喊,一边用力磕头,额头瞬间红肿起来。
他身后的柳明见父亲跪下,也吓得魂飞魄散,跟着瘫跪在地,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求饶:“上神饶命!上神饶命!小人有眼无珠!小人是蠢猪!是烂泥!求上神饶了小的一条狗命吧!”
那十名警卫见状,哪还敢站着,哗啦啦跪倒一片,连大气都不敢喘。
楚枫岚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磕头如捣蒜的柳擎父子,又看了看周围那些眼含热泪、神情激动的移民百姓,最后落回柳擎身上,清冷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却如同冰锥般刺入柳擎的灵魂:
“柳副统领,你可知罪?”
柳擎猛地抬头,脸上已无半点血色,颤声道:“知罪!卑职知罪!卑职纵子行凶,欺凌百姓,玩忽职守,罪孽深重!求上神重罚!只求……只求上神饶过犬子一命,他……他年少无知……”到了这时候,他竟还存着一丝侥幸,想为儿子开脱。
“年少无知?”萧易嗤笑一声,指着那刚刚被兰希扶起、脸上还带着泪痕的少女,“这姑娘年纪不比他小吧?被你们父子欺负的时候,谁饶过她?你们仗着有点权势修为,视凡人如草芥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无知’二字?”
柳擎哑口无言,面如死灰。
楚枫岚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之力:“柳擎,你身为治安副统领,不思保境安民,反而纵子逞凶,鱼肉乡里,已触犯海之国新律,更违背陛下维新图治之初心。今日若非我等恰巧途经此地,这少女下场如何?四十五区移民,心中积怨又如何?”
她顿了顿,目光如电,直视柳擎:“你之罪,不在冲撞我等,而在辜负陛下信任,践踏律法尊严,寒了归化移民之心!此风若不刹,海国新政,必将毁于尔等蛀虫之手!”
柳擎听得浑身冰凉,他知道,楚枫岚这番话,已经将他彻底钉死,再无任何转圜余地。
楚枫岚不再看他,转而望向皇城方向,清冷的声音传遍整个四十五区,甚至清晰地回荡在邻近区域的空中:
“传我话与墨菲斯主相:四十五区治安副统领柳擎,及其子柳明,触犯律法,欺凌移民,罪证确凿。即刻革去柳擎一切职务,押送皇城司法殿,依律严惩!其家产抄没,用以补偿受其欺凌之移民!四十五区治安事宜,暂由区长直接管辖,主相府需立刻选派清廉干练之人接任,整肃风气,若有再犯,严惩不贷!”
她的声音蕴含着化神意志,如同天道律令,瞬间传遍了该区域所有官员的识海,也落在了远在皇宫、正处理政务的墨菲斯主相心中。
墨菲斯主相正在批阅奏章,闻听此言,手中玉笔一顿,脸上闪过一丝复杂,但随即化为决然。他立刻起身,沉声对殿外下令:“速派‘暗鳞卫’精锐,前往四十五区,按楚上神法旨执行!不得有误!”
十字街口,柳擎听完裁决,如同被抽走了全身骨头,彻底瘫软在地,眼神空洞,他知道,自己完了,整个家族都完了。柳明更是直接吓晕了过去。
周围的移民们则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许多人激动得跪地叩谢,高呼“上神英明”、“陛下万岁”!
楚枫岚处理完此事,不再停留,对萧易和兰希微微颔首。萧易咧嘴一笑,冲那些欢呼的百姓挥了挥手。兰希则对那惊魂未定的少女又安抚了几句,送了她一小瓶滋养身体的灵液。
三人身影一晃,便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但他们在四十五区留下的,却是一场雷霆般的震慑和一份沉甸甸的公正。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海之国所有人类移民区。所有官员,尤其是那些身上有些不清不楚、或是心存侥幸的旧吏,无不心惊胆战,行事作风陡然收敛了许多。而广大移民,则欢欣鼓舞,对海之国新政和波塞冬陛下的统治,认同感和归属感 大大增强。
经此一事,海之国内的吏治风气为之一清,维新变法的阻力骤减。波塞冬得知详情后,对楚枫岚三人更是感激不尽,同时也借此东风,颁布了更为严厉的《新吏治考核法》,大力提拔出身寒门或移民背景的清廉官员。
一块小小的“绊脚石”,被轻易踢开,却为海之国的稳定与发展,扫清了一片不小的障碍。
而此刻,楚枫岚三人,已回到了碧波轩。
萧易懒洋洋地瘫回他的软榻,打了个哈欠:“啧,收拾这种小杂鱼,真没劲。不过……看到那帮老百姓高兴的样子,倒也还行。”
楚枫岚静立窗前,望着远方。她知道,内部的蛀虫容易清理,但真正的挑战,永远来自外部。天玄大陆诡异的“回暖”,魔渊深处沉睡的“神域主”……这些,才是真正需要她全力以赴去应对的劫难。
兰希则安静地坐在一旁,继续摆弄她的霓裳珊瑚,嘴角带着浅浅的、满足的笑意。能帮助到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对她而言,就是最大的快乐。